谨遵您的命令(49)

　　当哈德想明白一切的时候，他一定觉得豁然开朗吧。
　　阿洛见过那个皇帝几次，曾经觉得皇帝和蔼可亲，而如今知道了真相再去回想那张面孔，他完全能够意识到，那是个多么自负的男人。
　　他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一想到自己竟然完成了这么惊人的一项计划，又怎么可能会意识到这个计划是失败的？即使败相已经显露，他也不会愿意承认失败。
　　他必定会坚持己见，直到不得不面对事实的那一刻。
　　“无所谓了，”克莱德轻揉着阿洛的肩膀，淡淡说道，“他的结局已定。”
　　053
　　那之后，他们一行人在塞洛蒙的庄园里逗留了下来，阿洛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他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如果不是克莱德的那个命令给他吊着命，他早就死了。
　　不过这几天休息下来，他恢复得非常快，不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好了不少，应该是要归功于连日来克莱德对他的呵护了。
　　这些天来，阿洛偶尔清醒时，克莱德总在他的身边，因此两人也聊了不少，阿洛了解了这些年来克里希一族发生的事情和克莱德身上发生的事情。
　　当然，其中也有克莱德夹带的不少私货——他饱含深意的各种暗示，都被阿洛若无其事地无视过去了。
　　阿洛得知他消失后没多久，老蓝叶莫尔也死了，因此克莱德和莫尔的交流十分有限，克莱德对于自身的特殊之处，大部分时候只能自己摸索。
　　克里希人操控能力的等级从他们感知虫兽的方式就能窥见一二，就连莫尔当初也只能“感觉”到虫兽，那么克莱德作为一个能“看到”虫兽的人，当然是近百年来，甚至可能是近千年来的最强者。
　　克莱德告诉阿洛，他之所以能用自己的能力“治愈”“呵护”阿洛，也是因为如此。
　　“这是我后来才自己琢磨着明白过来的事情，”克莱德那次对阿洛说道，“我能够看到被我操控的个体身上的‘精神线’，而‘精神线’代表着对方的精神状态，更影响着他们的肉体本身。所以只要能够保护好、修复好这些‘精神线’，我就能加快你的恢复速度。”
　　“真厉害。”阿洛就如同以往一样毫不吝啬地夸奖。
　　克莱德笑着，想起以前被阿洛表扬时，阿洛还会对他抱抱亲亲，于是目光闪烁着想亲过去，却被阿洛瞪了一眼，一巴掌糊住了脸。
　　克莱德从善如流亲了亲阿洛的手掌心，也相当满意了。
　　又过了几天，阿洛醒来之后就下了床走了出去。
　　他的石膏已经没了，两条腿虽然还有点不利索，但扶着墙至少能走路了。
　　他在屋子里呆得有点久，想出去透透气。
　　庄园里人很少，说起来，阿洛自从那天之后就没见过那个变态园主塞洛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克莱德禁止靠近这里了，阿洛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
　　他走了没一会儿，事实就验证了他的猜想。
　　他听到了前头传来的一些话语声。
　　“不知阿洛大人恢复得如何？”
　　阿洛听到“阿洛大人”几个字，心里一阵恶寒。这塞洛蒙拍马屁拍得实在有点一言难尽。
　　“蓝叶大人您看，这是我一直私藏的——”
　　那人不知是拿出了什么东西来，但是克莱德的反应很冷淡：“不用，阿洛的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们过两天也差不多要离开了。”
　　“这么快……”             塞洛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讪讪。
　　不过塞洛蒙也是个心思闲不住的，就算克莱德态度这么冷淡了，他还是继续开口，用试探的语气说道：“说起来，我这边有几个安塞洛美人，您要不要一起带回去？”
　　阿洛一愣，而后觉得有意思。
　　安塞洛是一个种族的名称，这个种族盛产美人。
　　没想到一转眼，克莱德都会被人以这种方式巴结了啊，也是，克莱德毕竟长大了，阿洛摸着下巴想。
　　那边又传来了低声的几句言语，阿洛听不清楚了，只是没一会儿，脚步声就往他这里靠近，克莱德阴沉着脸走了过来，看到他怔了怔。
　　“阿洛，”克莱德加快了脚步，蹙眉走到他身边扶住了他，“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没事，”阿洛挥了挥手，“我就想动一动。”
　　克莱德还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阿洛身上——这颗星球目前正值秋季，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谢谢，”阿洛也没推拒，而后促狭地对克莱德道，“怎么样，收下那个塞洛蒙对你的讨好了吗？”
　　克莱德盯着他：“你觉得呢？”
　　阿洛被噎了下。
　　完了，他又忘了。
　　毕竟认识长大后的克莱德才没几天，阿洛总是忍不住把对方当做小时候的那个克莱德对待。
　　小时候的克莱德还说过长大后要嫁给他呢，他都当童言童语没放在心上，结果……
　　阿洛有点尴尬，咳嗽了一声。
　　克莱德也没继续说这件事情，仔细护住他之后问：“出去走走？”
　　阿洛目光游移着，随便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塞洛蒙的日子还是过得舒服的，庄园建造得很美。
　　一些仆人正在做着园艺，见到他们对他们恭敬地弯腰。
　　两人慢慢走在路上，阿洛迎着秋风眯起了眼，他好像很久没这么放空脑袋过了。就算是在克里希星球上的时候，他也是每天都在琢摸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乍看之下似乎没做多少事情，但脑袋里每天都在纠结。
　　“艾伦打算和迦勒留在这里，他和你说过这件事情了吗？”克莱德问。
　　阿洛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艾伦叔叔当然来看过他好几次，和他提起过这件事情。
　　艾伦叔叔当初就和他说过，想要带着他到这里和迦勒一起生活，即使是现在，阿洛也支持他的决定。
　　“但是我打算带你一起走。”克莱德紧接着说。
　　阿洛脚步一停。
　　他看着克莱德。
　　克莱德任他打量，只是不自觉得就神经绷紧了。
　　“你……”             阿洛没好气道，“你现在倒是变得很强势了？”
　　当初那个又软又萌的克莱德呢！
　　听阿洛这么说，克莱德松了口气。
　　他笑了，低声道：“阿洛，我真的想了你太久了，现在你重新回来了，我就想天天跟你在一起。”
　　阿洛犹豫了下，也不想再逃避这个问题了，说道：“克莱德，我可以跟你一起离开，不过关于那个问题，我觉得你……你别太钻牛角尖，你只是接触的人太少了——”
　　“曾经我的世界很小，但是自从莫尔死了之后，你觉得我接触的人还会少吗？”克莱德也没生气，将阿洛被秋风吹到面颊上来的发丝轻柔地捋到了耳后。
　　阿洛有些怔愣。
　　“是，在族内，除了安德烈和一切近臣，没人知道我的身份。不过他们看不到我，不代表我看不到他们，”克莱德说着，又笑了，“另外妈妈似乎也很操心我的终身大事，不过我跟她说过，我只喜欢你。”
　　阿洛错愕，瞬间炸了：“你你你、你跟莉迪亚这么说了！？”
　　“没错。”克莱德很淡定。
　　阿洛崩溃了，这死小孩做事竟然这么大胆？
　　“莉迪亚她什么反应？”
　　“很惊讶，无法理解，”克莱德回忆了下，说道，“她还问我，阿洛已经死了，我打算怎么办。”
　　阿洛一僵。
　　克莱德注视着他，说道：“我说阿洛只是消失了，他没有死。只要他没死，他对我而言就是还活着的。”
　　阿洛想起两人分别前那个绝望的男孩，心里又一阵疼起来了。
　　克莱德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件东西，放到阿洛面前展开了手心。
　　那是一串焦黑的项链。
　　“这件东西我一直留着，”克莱德丝毫不掩藏，直白地表露着自己的心迹，“每一天我都会想起你一次，每次觉得艰难的时候，我就想起你对我说要坚持下去。没有你我坚持不到现在。”
　　阿洛张了张嘴，哑然无声。
　　克劳德靠近过来，他张开双臂，抱住了阿洛。
　　他的个头已经比阿洛高了，高出了整整一个头，这样抱着阿洛的时候，阿洛的下巴刚好到他的肩膀。
　　阿洛有些恍恍惚惚的，就听克莱德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阿洛，我爱你。”大橙子
　　“或许你觉得小孩子什么都不明白，但事实是，十岁的小男孩已经懂事了，知道情情爱爱。”
　　克莱德的低语伴随着他温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了阿洛的耳际，让他的半边脸都麻了起来。
　　“那时候，你在我心里就是不一样的，只是你没把我的表白当一回事而已，”克莱德轻声道，“现在我长大了，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认真考虑，好不好？”
　　克莱德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向他撒娇，用命令让他说出一些肉麻的话语。
　　男人只是温柔地问他“好不好”。
　　阿洛咽了咽口水。
　　不一样了。
　　克莱德真的长大了。
　　当克莱德把他放开，就那么瞧着他时，阿洛的整张脸都快滴血了。
　　阿洛从来没被人表白过。
　　在这之前，他的生活和“谈恋爱”这个东西完全隔绝的。
　　就算是要谈恋爱，阿洛也没想过要和克莱德谈啊！
　　收拾行李那天，克莱德刚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加帕来给阿洛帮忙。
　　加帕倒是和从前没变太多，一张嘴根本停不下来，叽叽呱呱。
　　“之前我和约书亚他们就怀疑新蓝叶是克莱德，因为那家伙突然间就消失了，不见踪影，而且有传言说新蓝叶就在岚音学院机甲飞行生面试现场！我碰到哥哥的时候，哥哥还说起过莫尔和那个海盗似乎很重视克莱德！”
　　阿洛蹙了蹙眉。
　　有些事情看来真的是无法阻止，即使他叮嘱克莱德不要把信息泄露了，可他在岚音学院面试现场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不过这几天克莱德也跟他说过，现在由于战事暂歇，克里希一族也已经十分强盛，克莱德已经不用再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了，可以开始在外自由走动。
　　加帕继续说着。
　　“有了这个猜测之后，我和约书亚就加倍努力，最后进了蓝叶的近卫队，终于见到了克莱德，”加帕感叹道，“哇，那时候真的觉得，克莱德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阿洛有心问了句。
　　“那时候我们也几年没见了，他有变化是正常的，就是变沉默了，不太说话，挺冷淡的，”加帕捂着胸口夸张地说，“偶像，不瞒你说，虽然我以前嫌弃克莱德，可我这么努力挤进近卫队里见到他，结果他还这么冷淡，我还是很失落的！”
　　阿洛被逗笑了。
　　“而且因为偶像你不在了，他老是攥着那根项链发呆，”加帕倒是直言不讳，“每次他只要一想起你了，状态就不对，安德烈拿他没办法，让我去劝他，我去劝有什么用啊，还好偶像你回来了。我们遇到古斯塔夫，知道你很快就会穿越回来之后，那家伙每天都精神得不得了。”
　　阿洛沉默。
　　加帕瞧着对方。
　　偶像真的和记忆中没有任何的差别啊，明明七年过去了，时空穿越这种事情，真的好神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