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说过(475)
看着长明紧张万分的样子,他还是选择了说实话:“因为我们如今是道侣了。”
长明怔怔地望着他。谢真这时候也有点慌,表面还是镇定地说:“对你而言,这都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你现在还没必要去想,要是觉得难以理解,可以就先当没有这回事。”
对于许多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的现实,长明尚可以平静应付,但面对谢真的时候,他也实在是平静不下去了:“我不知道……我……”
就在他将要倾倒出语无伦次的剖白时,谢真伸手轻轻在他唇上一按,制止了他的话。
谢真柔声道:“你不必想清楚,也不用说出口。年少时候的心绪就留在年少吧,何况你如今正不知所措,真要说些什么,以后的你想起来,又该不好意思了。”
这番温声细语还是起到了安抚的作用,长明垂下视线,神情总算是没那么混乱了。但当谢真手指从他唇边移开的时候,他泛红的已经不止是耳尖,连两颊都浮起了一层薄红。
谢真:“……”
坏了,他心道,刚才下意识就伸手了,这动作果然还是有点过于亲密,是不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啊!
这时,长明又道:“就算……那他,不,我……怎么可以咬你,这么过分。”
谢真一僵,正看到长明的视线停在他颈间,那里还有一块没能掩去的红痕。
“……”他默默把衣领拉上,真是有点绝望了,这半懂不懂的,他实在是招架不住……
就在他竭力思考要怎么回答的时候,长明忽然晃了一晃,有些晕眩地掩住额头。即使明显非常混乱不适,他还是尽量清楚地告诉谢真:“似乎又有记忆在翻搅,这就是归于原位的情形吧?我只是有些晕,不过或许等下就会是另一个时候的我了,你小心些……”
谢真再不去想其他,心中一片酸软,轻声道:“且放心。”
他扶着长明去榻上躺下,很快就看他陷入了昏睡。谢真坐在一旁,哪怕知道这是记忆归位的过程,还是忍不住担忧。
长明合眼的时候,神情仍旧显出不安,在那记忆交错的梦中大概也是难得安宁。谢真梳理着他散开的发梢,指间银光在他周围萦绕,只期能为他略减一些难受。
就这样过了许久,长明逐渐平静下来,只是眉头仍然微微蹙着。谢真正自望着他的睡颜,却见到他忽又睁开了眼睛。
只消一眼,谢真就知道这也不是现在的长明。他的视线朝着帐顶,随后又缓慢地移向坐在一旁的谢真,目光寂寥,没有对眼前所见作出丝毫反应。
谢真心头如同被猛然扼住,刹那间已经明白过来。他低声唤道:“长明。”
“嗯。”长明轻轻地说,“再叫我一声吧。”
谢真又道:“长明。”
长明在枕上稍稍侧过头,又将双眼闭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有些稚气的笑容。他无疑确信此时正身在梦中,深知此处只有虚无的幻影,以至于不愿去打破这脆弱的静谧。
谢真只觉周身有千斤之重,声音也被堵在了喉咙中。长明就这么静静地沉在梦中,许久,他伸出一只手,似乎也不期望能够真的碰到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又有些迟疑地划过帐边。
谢真把有些发颤的手探了过去,由他握住。指尖相触的时候,长明浑身一震,慢慢地把他的手指拢在掌心之中。
直到这时,他才终于愿意去看一看这个他认为的梦境了。他坐起身,仍然握着谢真的一只手,悲哀地凝望着这梦中的形影。
“谢真。”他说,“谢真……”
谢真:“我在。”
他们相牵的手又微微一颤,长明好像不敢去把他看得太清楚,又有些不相信可以真的听到回答。此时此刻,谢真也只觉得他们落入了一个延绵的梦境——这难道不就是在一个逝去的梦中吗?
须臾,长明将手指慢慢探进他指间,握拢在一起,十指交缠。这样细致的触觉仿佛给了他勇气,他又抬起另一只手,碰了碰那垂落的发梢。
最终,他的指尖还是落在了谢真的颊边。他的力道很轻,说不出有多么小心,一点一点,细细描摹着容颜的轮廓。自始至终,他也不去看对方的眼睛。
忽然,他放开了手,向后退去。想来是自认在梦中的缘故,他的声音也很低,不想惊动这个幻境:“别让我……”
他的最后几个字微不可闻:“……别让我……看得这么清楚。”
谢真一时间只觉心头种种波澜都在这句话中撞得粉碎,他倾身捧起长明的面颊,抛开一切念头地吻了下去。
长明完全呆住了,一动不敢动,谢真几乎要以为和他相贴的是一尊冰冷的玉像。一丝一缕地,源自于他的暖意渗入到了这苍白的梦中,他感到长明的身体也渐渐不再那么僵硬,终于能够伸出手,犹疑地放在他的肩上。
这一刻,哀痛的心防在汹涌潮水中溃决,长明生涩而急迫地回吻着他,天旋地转间,谢真感到后背抵上了卧榻,他任由自己陷入枕衾之间,只是温柔地握着对方的手。
良久,长明和他稍稍分开,低头望着他。谢真先是感到一缕长发拂过颈间,接着一滴滴泪水落下,沾湿了他的面颊。
“这是梦吗?”他听到长明问。
此情此景,什么解释也都不必再说。谢真伸手揽过他,让他还带着泪水的面孔依靠在自己怀中,低声说:“是梦。但是,很快就会醒了,那时候都会好起来。”
“不。别醒过来。”
长明直到这时候,才将心底真正的话说出:“醒来,你就不在了…… ”
“我不走。”谢真抱紧了他,“我就在这,哪里也不去。”
直到长明再次沉沉睡去,他也还是没有从这团凌乱中挣脱出去。维持着相拥的姿态,谢真环抱着他,靠得更近一些,好让他们在梦里也仍然能彼此相依。
帘外日光斜移,谢真望着飞羽纹轻轻摆动的淡影。这一天反复查探神魂的状况,又经历了心绪大起大落,他也不免有了一丝疲惫,在寂静中略带倦意地恍惚了一会。
但身边的长明一动,他立刻清醒过来,要去看对方的情形。
“是我。”长明说,“六天前我停下对银铃的研究,今日是五月初七。”
他语气沉稳,又重复了一遍:“是我,现在的我。”
谢真坐起身,总算松了口气:“好,记忆还混乱吗?感觉如何?”
说着,他就要施术检查,长明却望着他,伸手拭去了他颊边残存的泪痕。
谢真不由得摸了摸脸,尴尬道:“哎,什么时候……没留意。”
“对不住。”长明低声说。
“不说这个了。”想起之前的一幕幕,谢真还是没怎么缓过神来,只是道,“下次研究圣物的时候,别再搞得这么刺激了……”
长明道:“是我不好。再不会了。”
他侧过身,把谢真刚才被他压着的手臂捞出来,抱在手里慢慢揉着。感受到这安心和熟悉的气息,谢真伏在枕上,只想就这么睡过去,不过做正事的责任感还是击败了倦怠,他推了推长明:“先起来检查。”
“等神魂平稳一下再检查,这样更清楚。”长明认真道。
谢真没有被他唬住:“你就是不想起来吧……”
长明索性张开手把他抱住:“不是说哪里都不去吗?”
谢真挪了挪,全然动弹不得,无奈地说:“你怎么没有假装什么都不记得啊?”
“因为那都是过去的我了。”长明说,“我不会再去在意过去的我怎么想……所以,你也不要为了这个难过。”
谢真微微叹了口气,想要回头看他,却发现连扭头都很难,顿觉这家伙就是故意的。他说:“真不在意吗?那个在苍山的你,脑袋里当时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