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律师[星际](132)
“你们在这边坐一会儿,我让人把备好的茶点送来。”
“不用了。”
“要的。”老院长不由分说把他们摁进隔壁的空屋,道:“进去坐着。”
他说着,又瞥了一眼乔和柯谨呆的房间,叹着气走远了。
修葺中的福利院别的不多,闲屋最多。两人在旁边的屋里刚坐下来,老院长就真带着茶点回来了。
燕绥之他们起身帮忙,把茶点搁在高脚桌上,这才又坐下来。
“年纪大了,饿一会儿就不太舒服。”老院长咕哝着,“我给隔壁那两位也留了点茶点,过会儿等他们出来也吃一点,脸色太差了。”
他说着,低头慢慢喝了一口茶。
燕绥之的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道:“院长,你有话想说?”
老院长动作一顿,又把茶慢慢咽下去,迟疑了片刻才道:“是有话,但我还没想好这话跟你们说了,会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燕绥之转了转杯子,冲他温声道:“您说说看,听了才知道麻不麻烦。”
“我刚才听了一耳朵,你们说的那些……让想起我之前碰到的一件事。”老院长说。
其实在这之前,他对一些事情是避而不谈的。
但是刚才在隔壁,这几位年轻的客人们在拨通讯交代事情的时候,全然没有避开他这个老头。显然对他先释放出了绝对的敬重和信任。
那么他如果知道些什么却闭口不说,就有些辜负这帮年轻人的善意了。
“在这之前,我这个福利院关了好几年,你们知道的吧?”老院长说。
燕绥之道:“略有耳闻,但听说的是暂时关闭。”
所以他才在遗产分配里依然给这边留了一份。
老院长点了点头道:“对,那时候对外说的是经营出了点问题,暂时性关闭。但实际上,我真的有想过不再开放的。”
“为什么?”
老院长却没有直说原因,他出神了片刻,说,“你们可能不太知道,我年轻的时候是供职于联盟政府的,监管的就是福利院、孤儿院还有一些慈善基金,后来被调到了酒城。那时候酒城比现在还要乱,刚来的时候特别绝望,觉得这辈子也就耗死在这里了。后来可能走了狗屎运,碰上了一个好心的财团要跟酒城政府搞联合,想拉一把这边……”
听到这些,燕绥之目光微动,却没有说话。
倒是顾晏应了一句:“略有耳闻。”
酒城的基础建设有大部分是在那个财团的支持下翻新升级的,不然就真是名副其实的星际贫民窟和垃圾场。
“其实那不是一个财团,是两家匿名联合的。”老院长道,“非常有心的人,很善良。最初的资金款项也都用在了地方,看看酒城现在还在使用的设施就知道。但好景不长,后来款项的去处就开始越来越不明朗了。这当中水太深,我刚调来酒城,有头衔没实权,想扭转也无从下手,后来工作做得实在有违本心,才干脆脱离公职,自己办了这家福利院。”
“大概是十多年前吧,德卡马那边出了一个系列案。”老院长回忆说,“主犯是个医院的副院长,主要负责的是技术研究方向,被指控借着治疗名义拿病患大搞基因试验,害了不少人。哦对了,这案子你们可能听过,当初受理这件案子的是燕先生,你们不是他的学生么?”
这段话听到一半的时候,燕绥之和顾晏就已经皱起了眉,只是很快又正了神色。
听到老院长的问话,他们点了点头道:“确实知道。”
“当时燕先生受理的那次,那位被告是无罪释放的。不过在那之后,他又被告上了法庭,那次罪有应得,进了监狱。”老院长说,“其实这个案子还有一些后续。”
燕绥之:“后续?”
“对。那位被告进行基因试验的主要大本营除了德卡马,其实还有酒城。而酒城这边的规模比德卡马那边大得多,最初瞒天过海的建设和运转,顶的都是政府名义,用的是那个好心财团出的资金。”老院长说,“这件事因为涉及的主要是酒城政府,未免这边变得更乱,都是秘密处理的。除非政府高层,其他人查也查不出什么。我还是靠着原本的职位和人脉,才知道一些。”
老院长叹了口气道:“我那时候性格还比较冲,知道之后气不过,把自己当职时的信息全都筛查了一遍,贡献了一些关键证据。最终导致酒城政府人员大换血,那个财团也中断了对酒城的资金支持。之后又顺水推波,把在酒城的审查推到了德卡马。好几年前,德卡马不是搞过一次革新么,所有居民全部做了身份审核和住址更新。”
那次审核燕绥之倒是印象深刻,因为登记住处的时候,系统跳了半天,把他的经常居住地默认成了长途飞梭机。
老院长又继续道:“其实本质是在对德卡马做一次清查,据说背后的推手就是那个在酒城被坑过的财团。我从政府的朋友那里得知,那次其实警示了不少人,阴沟的耗子们要不被打死了,要不就紧急搬了家。”
都说柿子挑软的捏,老院长因为那一系列事件得罪了人,福利院被迫关闭。
他一度觉得麻烦缠身令人头疼,想过要彻底远离这些,自己养养花种种草,何必去管别人的死活。
直到最近,他收到了燕绥之的遗产馈赠,才在触动之下改了主意。
“我之所以觉得这事跟你们有些关联,是因为我在查那些关键性证据的时候,以及福利院被迫关闭前后,都见到过你们在找的牧丁鸟。”老院长说,“不过当时只觉得这鸟稀奇,没多想。”
顾晏皱眉想了想,问道:“您说的那个财团,背后的匿名资助者是谁?”
能推波助澜地清查酒城又清查德卡马,手里必然握着些东西,也必然知道些关键信息。
第143章 撒网(三)
“老实说, 不知道。”
老院长干笑两声说:“要不怎么叫匿名呢,所有的手续文件包括确认函和我们送达的感谢函,他们签的时候都不露面的。我们最终拿到的东西只有实打实的资金, 以及很……嗯……的签名。”
顾晏:“……”
很……嗯……是什么意思?
老院长也清楚, 这个背后的财团于他们而言也许是关键。他斟酌了片刻, 说:“要不这样吧,我想办法给你们弄点儿当初的文件来。当然, 涉密的部分办不到,我一个老头儿也没那么大的能耐。但确认函感谢函这类的文件, 我还是可以试试的,你们需要么?”
现在这种情况, 当然是线索越多越好。
哪怕只是个小线索呢。
“再好不过, 有劳了。”顾晏说。
老院长:“不过需要点时间,我得联系一些老朋友。保不准他们现在是不是正忙——”
他看了看时间, “——这个点估计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处理麻烦事。你知道的,麻烦事总是很没眼色, 白天不来,就爱挑在下班的点上冒出来。”
也许是怕他们心情沉闷, 老院长打趣了两句, 老小孩似的冲顾晏和燕绥之眨了眨眼睛。
燕绥之笑了一下, 顺着话道:“深有体会,这大概是世界的某种神秘法则。”
神秘法则果然应用广泛。
老院长联系朋友花费了不少时间,通讯都提示正忙。
“我说什么来着。”老院长耸了耸肩, 无奈道:“可能得到晚上他们才能抽出空来。”
酒城的时间过得比德卡马快很多。
好像只是说了几句话,拨了几个通讯的功夫,天边就泛起了黛色。
乔跟柯谨终于从紧闭的房间里出来了。
“刚才接到了劳拉的通讯,她蹭了一位朋友的货运私航,今晚就能到。”乔冲燕绥之和顾晏晃了晃智能机。
他的嗓子更哑了。
“我的天,你这孩子。”老院长一听他的声音,就把没动过的茶杯塞了过去,“喝两口润一润吧,怎么哑成这样了。”
乔领了好意,慢慢地喝了一些,道:“没事,只是话说得多了点。”
他的神情有些疲惫,眼睛里的血丝未消。但状态却比之前要好很多。
顾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放心了一些,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乔对死党的关心方式再熟悉不过,道:“放心,不疯了。”
他把新要的温水递给柯谨,看着对方一口一口慢慢地喝下去,沉沉开口:“以前有些不明白的人说,柯谨很依赖我,是我在支撑他。老实说,有一阵子我自恋过头,也这么认为过。但后来发现,其实是他在支撑我……”
“之前联系各路朋友的时候,我其实真的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满脑子都在对那位清道夫吼□□祖宗,满脑子都在演练如果让我找到他,我要怎么折磨他,怎么让他跪下来哭着懊悔求饶,怎么让他发疯失控,绝望无助……怎么弄死他。”
乔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又讥嘲地笑了一下:“脑子里全是这些,我都不太肯定有没有在聊通讯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一两句疯话。”
所以他全程站在墙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过头。
“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睛,那些疯话就说不出来了。”
他只要看着柯谨,脑子里就会响起对方曾经清爽干净的嗓音,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不行不行,不要干扰我的逻辑。我正在气头上,你别捣乱。我打算收了证据一条一条拍在那位人渣脸上,光明正大。你这种‘套他麻袋上私刑’的纯属乱民,不要带歪我。”
……
类似的话不知道有多少,此起彼伏地在他脑中出现,那些疯狂的念头就一点点被淹没下去。
只要柯谨在旁边,他就总能快速地冷静下来,振作起来,甚至努力笑两下。
再然后,事情好像就变得没那么糟糕了。
“我刚才跟他承诺了,要收全证据,光明正大地把那个畜生钉进法场。这样等他……等他恢复了,没准儿能高兴一下,顺便把我的乱民帽子给摘了。”
……
乔的那些朋友们即便各显神通,也得花点时间才能出结果。
于是他们辞别了老院长,打算先去住处落脚。
乔在酒城订酒店的口味跟顾晏一致,一般来了也住甘蓝大道的银茶。那边夜里相对安静,适合休息。但牧丁鸟这事被牵出来之后,他又觉得那边太安静了,反倒不放心起来,改在酒城最繁华的商业地带订了一间。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走在福利院的前院里。
那些来帮忙的年轻此时刚歇下,一边松动着筋骨一边闲聊着准备回家。
约书亚·达勒一看燕绥之和顾晏,就小跑过来。原本还挠着头有些扭捏,一听乔说酒店,当即眼睛一亮,“你们是要住在双月街吗?”
“对。”顾晏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双月街的话,离我们就近多了……”约书亚·达勒道,“吉蒂祖母想邀请你们吃饭,可以吗?”
“吉蒂祖母?”燕绥之跟顾晏对视一眼,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儿意思,“你是说住在你隔壁的吉蒂·贝尔女士?”
约书亚·达勒点了点头,“嗯,就是她。”
燕绥之挑眉,“你很厉害嘛,这就给自己拐了个奶奶?”
“什么叫拐!”约书亚·达勒麦色的脸涨红了,瞪了燕绥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