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效应(37)
房间里的暖气源源不断顺着阳台门缝飘出来,李雁揪着花盆里干枯树枝上残留的叶片,将其折叠碾碎在指尖,之后将它们从阳台上撒下去。
雪地反射着白光,李雁眼睛被晃得有些不太舒服,于是便闭了闭眼,听着屋内传来alpha的动静,一时间有些恍惚。
结婚之前他所幻想的婚姻生活在这个奇怪又荒唐的时候得到了实现,可又处处充斥着诡异和不真实。
李雁觉得56星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连同这个暂时落脚的住处一起,勾着他的思绪,让他感到虚无缥缈又格外熟悉。
李雁又从花盆里拾了一片干枯的叶子,指腹用力将其碾碎。
傅纪书跟着一起进了阳台,胸膛贴上李雁的后背,抓住了他冻得冰凉的手指,将其暖在掌心。
他道:“天冷,进屋去。”
李雁微微侧首,沉默地看着他。
傅纪书不容置喙,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拉回屋,关严了阳台门,将冷气阻挡在外。
李雁有些许烦躁,抱着小狗玩偶坐在沙发里,余光瞧着傅纪书在厨房进出。
在他已经下定决心远离傅纪书之后,傅纪书所做出的反馈便是给了他从前一直想要的婚姻状态。
可是李雁后来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婚姻,傅纪书平时看起来无情寡欲,他也没想到对方的掌控欲居然那么强,密不透风地将他裹挟吞噬,将自己渗透到他的生活的每一处细节。
李雁觉得过于压抑,快要喘不上气。
他试图和傅纪书谈条件,或许他们可以离婚,然后继续保持床伴的关系,方便随时抽身,还给各自自由。
但傅纪书不想要这样不稳定的关系,他和李雁生来观念不相合,他喜欢稳定的没有太多变动的工作和生活,喜欢平平淡淡按部就班。
但李雁与他截然相反。
傅纪书将饭菜放到桌上,李雁已经吃腻了,敷衍了事夹了几筷子便放了碗,说:“我不饿。”
“不饿也吃点。”
李雁充耳不闻,起了身要回卧室,傅纪书堵在门口,脸色淡淡:“不爱吃?”
“没有。”
“想吃什么?”
李雁还是说没有。
他腩只道:“能不能别管我了?”
话音刚落他自己便觉得有些过于无情,像个白眼狼一般嫌弃他人的照拂。
可他就是白眼狼,他已经做过比这还要恶心卑劣的事情,已经受够了自己所有的生活都围着傅纪书一个人打转。
李雁抓着卧室门边,紧紧盯着傅纪书的眼睛,却头晕目眩,根本无法看清对方脸,也自己的声音都听不真切,只能听见心跳声贯彻到耳边,压迫着胸膛,喘不上气。
他感到焦躁和难以言喻的沮丧,抓着门边的手收紧,用力到指腹都已经发白,道:“我受够了和你一起生活,受够了你总是满口道理让我隐忍不发,你就当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还要将我和你的生活捆在一起,你不累吗?”
傅纪书语气淡淡:“当初是你自己要求结婚。”
“我后悔了,”李雁不耐道,“我现在后悔了。”
“......”
屋中安静了片刻,李雁开始感到头重脚轻,濒死的恐慌又一次席卷了心脏。
他大口喘息着,松开了抓着门边的手,伸向傅纪书的衣襟,以一副要将对方拽到身边来的姿态将他反手推开。关门。
李雁怔怔地想,他要把门关上,自己一个人躲好。
他不能再看着傅纪书了,一想到对方他便觉得痛苦,却又说不清楚痛苦的来源。
李雁合上了门,昏黑的房间加剧了恐惧,他慌乱地靠在门上滑坐到地上,窒息感混着虚幻的痛觉如同潮水涌来。
他缩在角落颤抖,耳边有许多杂乱的声音,听不清楚且不真切。
李雁捂了捂耳朵,终于听清了属于门外傅纪书的声音。
他的身体对那个alpha的所有一切都感到熟悉和依赖,傅纪书只要叫了他的名字,便会跟着交付自我,妄图得到救赎。
于是他打开了门,手足无措地爬出去,撞进傅纪书的怀抱。
傅纪书半跪在地上,抱着李雁,他对李雁先前的说辞并未感到生气,只是觉得有些无力。
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说出什么做出什么都是正常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傅纪书在战场上拼命厮杀,就是为了能够挤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李雁。
他只是病了,需要好好照顾。
傅纪书轻轻拍着李雁的后背,低声道:“别害怕。”
他给了一点信息素,李雁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然后开始反胃想吐。
他踉踉跄跄想起身去卫生间,最后还是傅纪书将他搀过去的。
“李雁,”傅纪书喊他的名字,“之前在家里像这样的次数多吗?”
李雁伏在洗手池边,没说话,脸上沾着水渍,打湿了睫毛和额角的头发。
他看起来还没有回神,傅纪书便又将他抱回卧室,打开床头柜的夜灯。
眼见他要走,李雁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哑声问:“你去哪里?”
“去找心理医生。”
“不要,”李雁表现出极大的抗拒,手指用了力,喃喃道,“我没病,我很好,我还可以活着……”
傅纪书蓦地蹙了蹙眉,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李雁,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他的嗓音又缓又轻,“我很清醒……我在活着。”
“那就活着,不要寻死,”傅纪书将他的手拨开,放回被褥里,“听话,闭上眼睛076。”
李雁乖顺地合上了眼睛,转瞬睡熟过去。
窗外寒风肆虐,裹着一点点碎雪扑打在窗户上,傅纪书透过窗帘缝隙看到楼下徘徊着几个人影,像是只是单纯的混混。
他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的混混,联邦的内部通讯系统遭到了入侵,研究院的防线被攻破,那些秘密研究资料险些泄露。
席海已经带着主要研究员暗中转移,从前线带回来的战略情报也还在他手里,他不能主动联系席海,在帝国的卧底被找到之前,他甚至不能回中央星去,被帝国的眼线察觉自己的位置。
傅纪书垂下眼,半晌微微转开视线,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李雁。
他大概还在做梦,神色紧张,蹙着眉心,连脸色都是苍白的。
傅纪书为他掖了掖被子,拂过他的眉心,又给了一点信息素。
风铃花浅薄的香气蔓延在床边,引导着李雁从梦魇走向美好的幻境。
挂钟在墙壁上滴答作响,窗外风声呼啸,傅纪书掩上房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地面上蔓延着大滩血迹,落上霜雪,变成一滩污脏的泥渍。
傅纪书拨弄了一下手套,护目镜挡住了眉眼,露出来的半张脸没什么表情。
他举着伞往主城区去,沿街的店铺因为降温天冷都已经关了门,傅纪书敲了几家私人诊所的店门,最后只在东街找到一位心理医生。
“我建议您还是先将患者带过来面诊,这样也方便我根据他的具体情况开药,”心理医生说,“有些药物的副作用很明显,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们做医生的也不会随便开给患者。”
傅纪书没同意,只从衣兜里摸出证件在对方面前展示,淡淡道:“军方的要求,照做。”
心理医生只能按照傅纪书给的药方给他拿了药。
傅纪书出来的时候并未原路返回,他打量了一下周围,选了一条近路。
已经掉光叶片的白桦林孤寂地伫立在东街的尽头,傅纪书从林间穿行而过,天光在头顶大亮着,苍白日光落在林间,整片道路白茫又空泛。
傅纪书收起了伞,脚步未停,将伞丢在了半路。
步伐仍然很平稳,他垂着眼眸摘下了手套,指尖摸上腰间。
风声自耳畔呼啸那一瞬,傅纪书抽出了腰间的微缩粒子枪,枪体迅速在腕间变幻组装,下一瞬粒子光束轰然击出,与迎面攻来的子弹正面撞上,顿时一声巨响,满天飞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