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决定放弃治疗(35)
事关唐尧小命,三个人也没耽搁,径直穿过柳州城,来到了城北的杏楼。
杏楼虽然叫楼,实际却是一片连在一起的医馆。
数百家医馆连在一起,组成了数条街道,看病的人络绎不绝,看着就像是柳州城内的又一座小城。
赵瑜在前面带路,三人在“小城”内七拐八拐,周围的病人越来越少,却一个个灵力内蕴,气息绵长,显然都是修真者。
一直到最深处的一家医馆前,赵瑜才停了下来。
医馆柜台后面坐着个年轻人,一手拿着本医书,一手在柜面上写写画画,眼睛始终盯在医书上,嘴里念念有词,半点没注意到店里来了人。
赵瑜轻轻敲了下柜面,年轻人愣愣抬头,看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把书放下,起身行礼,道:“赵真人,仙君。”
赵瑜笑道:“小先生如何称呼?”
年轻人骤然直面美颜暴击,不禁恍惚了一下,回过神来后,忙道:“不敢,晚辈姓董,名明德,真人叫我名字便好。”
说着,年轻人便引几人朝后院走去:“各位请随我来,师父已经在等候了。”
跟着殷千阳身边,花遥默默瞥了一眼赵瑜,果不其然,看到了蓝衣青年有些郁闷的脸色。
呵,明知道自己长得妖孽还天天笑,能怪别人夸你美貌吗?
后院里晒着处理后的草药,清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花遥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不少熟悉的味道。
一个身穿儒生服的老者正挽着袖子,背对着几人,摆弄着竹筛里的药材,听到动静回过身来,朝几人点了点头:“来了?明德,倒茶。”
殷千阳和赵瑜对着老者行了个晚辈礼:“李先生。”
花遥也跟着行了个礼。
互相见过之后,老者便带着几人回到房中,开始给唐尧诊治。
他先是号了号脉,又捏了捏少年的嘴,问了几个问题,然后让少年露出右臂,看了看他手肘处的黑线,在他手上、胳膊上按了几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殷千阳和赵瑜见他按完后就松开手,望着少年,摸着胡须沉吟不语,神色也慢慢严肃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赵瑜忍不住道:“先生,我师侄他还好吗?”
老者没回答,又给少年号了一次脉,捋着胡须沉吟片刻,直接开口:“这毒,老夫解不了。”
“什么?”赵瑜错愕道,下意识看向唐尧。
少年脸上有些空白,表情愣愣的,似乎还没完全理解老者的意思。
他又看向殷千阳,殷千阳微微抿着唇,神色十分严肃。
没等他们发问,老者便望向殷千阳,问道:“令徒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一共发作过几次,程度如何?”
殷千阳一一回答:“大概半月之前,仅我所见,只有一次,毒至肩颈。”
听完回答,老者捻着胡须,眉头深锁:“不应该呀……”
眼见他都快要把自己的胡子给揪断了,赵瑜再次忍不住道:“李先生,我师侄他到底怎么了?”
老者还是没理他,继续揪着自己的胡子,过了一会儿,又问:“他中毒至毒发的那段时间,可有受过什么重伤?”
重伤?
殷千阳一怔,想起自己当时询问唐尧被抓走后的经历时,少年那苍白的脸色,抿了抿唇,点头。
“那就难怪了。”老者叹息一声。
“怎么说?”赵瑜快急死了。
“令徒中的,应是十大凶蛊之一的尸蛊之毒,在十大凶蛊之中,尸蛊毒毒性不算最强,却最难治。就老夫所知,这世上,能解这毒的,恐怕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十六年前的那位医仙张飘渺,另一个……”
老者看了一眼殷千阳,“就是十年前的魔尊花遥了。”
在场几人都沉默下来。
一旁的董明德端着茶水,都不敢说话了。
他在老者第一次沉思的时候就回来了,只是当时气氛实在严肃,便没吱声,只在一旁听着,倒也听了个全乎。
这世上能治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已经失踪多年,另一个人干脆十年前便已经死了,还是这位紫羲仙君亲手杀的。
年轻人知道自己师父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感到绝望。
在那两人一死一失踪的现在,相当于已经宣告了唐尧的命运。
看着低着头的少年,董明德心中不由生出怜悯,这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就要忍受蛊毒的折磨,甚至可能活不到长大……
他不忍地开口:“师父,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老夫可以配点药,压制蛊毒,但具体能压制多久,老夫也不知道。解,老夫是解不了了,你们也别想着去找其他人。
“尸蛊毒难治,难就难在若不能一次根除,下一次再起,毒性就会变得更加凶猛,待其侵入心脉,人也就成了活死人,虽然看上去还活着,但跟死了也没有区别。”
望向殷千阳,老者继续道:“尸蛊毒发作起来比较缓慢,若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按理说,应该只在手肘以下,但令徒之前受了重伤,很可能助长了蛊毒的蔓延,故而才会第一次毒发便至肩颈。
“这也是老夫为何不让你们去找其他人,令徒体内的蛊毒如今已然十分凶猛,若是你们找了别的医修,一次没治好,那下一次再发作起来,令徒可就不一定能撑得过去了。”
一语毕,老者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看着屋内沉默的众人,起身离开:“老夫去拿药,明德,过来帮忙。”
“哦,来了。”年轻人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屋内仅剩三人。
少年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殷千阳看着少年,抿着嘴,沉默不语。
赵瑜看着这师徒二人,很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压抑的气氛,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在原地站了半天,最终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声对殷千阳道:“师兄,我出去一下。”
待他也离开之后,屋内便只剩下殷千阳与唐尧二人。
少年依然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殷千阳开口,唤了一声少年的名字:“唐尧。”
少年还是不说话。
殷千阳走到唐尧面前,靠近了才发现少年的气息有轻微的不稳。
“唐尧?”他微微皱眉,半蹲下去,看清少年面容的瞬间,却怔了一下。
少年低着头,一向带着腼腆笑意的嘴唇被死死咬住,眼眶通红,眼里闪着泪花,却拼命压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剑修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动作多了些许无措,他把剑放在地上,在少年面前单膝跪下,屈起手指,去擦少年眼角的泪珠:“莫哭,怎么了?”
少年眨了下眼,眼泪一下掉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殷千阳,声音带几分哽咽,却还强自镇定:“师父,我是不是……要死了?”
殷千阳用手给他擦眼泪,却手都湿了也擦不完,便只好用袖口去擦,闻言道:“怎么会?为师不是说了,会带你去求医?”
“可是,刚刚那位老先生明明说、说……”少年哽咽了一下,眼泪掉得更凶了。
殷千阳耐心地继续给他擦:“你不相信为师?”
“我相信的,师父从来不会骗、骗我……”少年一边哭一边说,说着说着,还打了个嗝。
殷千阳无奈地笑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袖口,轻轻叹了一声,上前将少年搂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背,温声安抚:“那便继续相信为师吧,为师说了,会治好你,那么无论如何,都会治好你。”
花遥懵了,身体一僵,险些演不下去。
被殷千阳直接抱进怀里,是他没有想过的,在他的设想里,面对哭泣的唐尧,殷千阳最多安慰两句,便不会再有多余的动作。
蛊毒已经逼近心脉,要不了多久,唐尧就会死。
唐尧已经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