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偏不想修剑道(112)
薛错自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只是后来他发现,这城里凡是外来的青壮,都被庙祝招安规劝。
其他人意志不坚定,来见[石翏]神本就有所求,除了薛错,都兴高采烈的答应了,一个个排队进了[石翏]庙,满面红光的出来。
薛错做了庙里的洒扫,但如今大家都靠怀胎积累善业,一屋子洒扫,竟然没有一个不孕的,个个身怀六甲,能正常洒扫庭院,除尘掸灰的就只有他一个。
上任第一天,薛错敷衍的扫了扫庙前的叶子。
小金龙十分心疼,想要钻出来:“大师兄清风霁月,怎能干这种除尘扫地的活儿!”
薛错把他摁回去,平淡道:“别闹。”
“呜呜,大师兄。”
薛错道:“这千云城的气息太多,太杂,你若是出来,恐怕会给我惹大麻烦。”
小金龙晴天霹雳,仿佛一条石龙了:“我不能给师兄倒茶捶腿了吗?”
薛错:“……”
他有时候也会好奇重修一世的金龙到底修了什么东西。
扫地扫累了,薛错便坐在庙门口的石磨旁,看过往的行人。
他这两天打听到,千云城被分成四个部分,各有一尊香火神灵。
他目前只见到了一个[石翏],其他三座神灵的道号并不清楚,哪一个是娘娘的老熟人,也不知晓,他还得抽空去转转。
正想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撞他的人速度很快,已经钻入了人群。
是那天的那个乞丐。
薛错拄着扫把,不动声色,掌心有一个小小的[走]字,他下意识想到那间破败的庙宇。
谁在提醒他?
难道是……任殊哥哥?
可是任庙已经塌了,听说里面的神像无一例外,全部被砸碎,任殊和普通的香火神道不同,他是修肉身的,肉身成像。
若是神像毁了,他也凶多吉少。
若不是任殊哥哥,那什么人想让他走?
薛错将那张符箓捏成碎屑,随手一扬,仿佛掸去灰尘一般。
[石翏]神地处西,共有大小庙宇七十七座,薛错所在的是祂的主庙。
祂的庙宇并不华丽,周围都是人居,香火很旺。
一阵马蹄声踢踢踏踏。
不知何时,街上驶来一辆风尘仆仆的华贵马车,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听称呼是一家人。
女子血气不足,刚刚小产,便被丈夫一路千里迢迢的带到神庙,要求子延续香火。
她恶心至极,又摆脱不了,已经心存死意,不愿意进庙,便被丈夫揪着头发一顿毒打。
罢了。
女子面色恍惚。
“借过除尘……哎呀……”
大扫帚扬起一道影,将人扫进庙里,还不小心落了锁,女子捂着嘴巴,惊疑不定。
薛错将扫把一扔,挂上锁,头也不回:“哥哥,我闯祸了!”
庙祝清查胎身回来,听闻薛错口呼救命,大手一挥,将庙门打开,只见那趾高气昂的老爷跪在蒲团上,肚皮微隆,显然受了什么惊吓。
薛错从庙祝身后伸出半个脑袋,庙祝道:“好了,你已经得偿所愿,出去吧。”
老爷捂着肚子,指着薛错,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庙祝眉毛一瞪,脸色阴沉道:“滚出去。”
老爷被那一声吓得魂不附体,再看四周阴森森,连滚带爬的滚出去,等候在外的女子意欲伸出手扶他,又悄悄收了回去。
庙祝抬头看了看干干净净的神庙,伸出手指头一抹,夸道:“做的很不错,你很诚心。”
薛错赶紧给他倒茶,好话连篇,最后道:“是哥哥提携我,我自然要给脸面。”
庙祝许久没见到这样乖巧伶俐的人,稍微有些机灵的,都跑去信其他神,留下的不是笨就是呆,要么忙着积累善业善果。
他跑了一天,也有些疲累,不过还是不忘记给忠心的手下奖励:“好好做,我保你一胎三个的话,仍然作数。”
薛错手一抖,差点把茶壶摔了,他脸上挂着一点笑容,连连点头。
如此过去了大约半月左右,薛错得以在庙里守香。
那天晚上,无星无月,薛错一直等到后半夜,若有守夜弟子都睡了,他给小金龙贴了化身符,变成他的模样,才悄悄的翻到神像后。
这神像有些古怪,后面有一道符箓,似乎是一座阵法的阵眼。
薛错一开始匆匆一瞥,没有来得及仔细看,如今有了时间,便细细的琢磨起来。
“嘶,这符头符尾不简单啊,难道是这[石翏]神自己画的?”
“不过也不是全无破解之道。”
旁人看来,符箓带着道韵和道象,自成一体,一气呵成,但在薛错眼中,这些符箓如同一个装着宝藏的箱子,他只需要根据本能,去抽丝剥茧。
薛错越解越来趣,他写写停停,笔走龙蛇,在完满的符箓上,开出了一道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细微破绽。
点开破绽的那一瞬间,他忽然神府一松,整个人在无尽的黑暗中跌落,不知过了多久,薛错听到一声哼。
他猛然清醒,抬起头时,又仿佛被钢钉钉在原地。
他倒在一把椅子前,那把椅子极其高大,镂刻着古怪的花纹。
他顺着椅子抬起头,一只巨大的脚,上面坐着一尊巨人似的神灵。
总共四把椅子,四个人,
他们正在交谈,忽然有一把椅子上的神灵道:“怎么有一股人味儿?”
另一尊神灵嗤了声:“都叫你少吃几个人。[罗刹鬼]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那神灵原本打算低头看看,闻言怒道:“那是他自己蠢,如今是什么时候,想杀身成神?上面那些伪君子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他距离复活只有一步之遥,你呢,到现在为止还龟缩在千云城,连门都不敢出,算什么真神?”
那神勃然大怒:“放你的狗屁!”
“好了!”
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争执。
“我要说的是,杀死[罗刹鬼]的那个魔头,已经到了千云城。”
“什么?”
薛错正想仔细听听,忽然感觉有道目光看了出来,他立刻切段了联系,做鬼似的回到蒲团上,把小金龙赛回胸口。
一夜平安无事。
第二天,薛错正在庙门口洒扫,忽然听到一声笑,庙祝道:“薛小弟,你看看谁来了?”
薛错心里一突,抬起头。
庙祝:“是你那日思夜想的妻啊。”
第83章
“薛君。”
女子挽着竹筐, 一身朴素黄衫,脚底有泥沙。她眉如弯月,双眸似星, 眼波流转间蕴藏着一丝智慧与温柔。
薛错噫了声,似乎看到了什么, 身躯逐渐僵硬, 他侧身避开女子福身行礼,客气到有些许惶恐。
“不必, 不必。”
庙祝十分仗义:“小娘子,你这个相公死心塌地, 为了你推了好大的机缘, 怎么,你还不……”
薛错连忙截住话头, 额头冒出虚汗, 忙道:“哥哥, 让我和她单独说会话行吗?”
说完塞了些好处, 庙祝掂了掂, 默不作声掖入怀中, 大手一挥:“行,去吧去吧, 只一个时辰啊。”
薛错连忙抬手一邀, 请她僻静处叙话。
“与你娘子好好说说。”
青年脚底打滑, 扶住旁边的石磨才站稳,他深呼吸一口气, 露出半个哭似的笑容:“您……这边请。”
女子与薛错走到海边, 海风轻轻吹拂, 安静又隐蔽, 薛错先躬身:“是我冒犯。”
女子不语,她望着薛错的眼睛,慢慢变得像泥塑一般,线条眼眨了眨,声音含笑:“你是如何看出来的?你知道我是谁?”
薛错擦擦额头的汗水,把好热闹的小金龙塞回胸口,小心翼翼道:“我……并不认得尊驾,但可能幼时请过。”
女子轻轻笑了声,身上环珮叮当,她的脚底泛起水波,夹杂着淡淡的泥沙,她的声音悠远,有些淡淡的怅惘:“我醒来的太晚,如若不然,你便是我的法脉弟子,[大泽]也不会同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