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卖挂(95)
但这种精神攻击好像对其他玩家并不起效,只针对他一个人。
不祥之神,灾祸与厄运之神——祂实在是太克他了。
“0001,监察会对你很失望。你就在这个副本以死谢罪吧。《方舟》并不需要安全员。”
“是《方舟》不需要,还是监察会不需要?”左淮已经支着“审判之镰”,重新站起了身,“雷文·科尔莫森是吗?我想知道,监察会是否代表方舟的意志?还是说,你们只是一群越俎代庖的乌合之众?”
他的语调平静而又轻蔑。这让雷文意识到,1号事实上从未对监察会展现过任何驯服的姿态。
“0001,你在质疑监察会的权威?我现在碾死这个bug,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审判之镰”在左淮指尖转了个圈,他扯了扯被血粘黏的衣襟,眼角眉梢俱是不屑:“我能救他一次,就能救下第二次。”
说罢,他单手摘下了李未然所赠的眼镜,折好放入胸前的口袋。
快被血池淹没的洛希看到了这一幕,又惊又疑:“左神想干嘛?他不是高度近视吗?”
如果李未然在他身边,可能会回以一句出自左淮的话——“战斗靠的是感觉。”
但李未然并没有办法解答他的疑惑,他正被雷文倒吊着,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近乎昏迷。
左淮已经合身冲向了魔树的树干。雷文这次学聪明了,不再主动用藤蔓攻击,送连击给他,然而祂却不得不腾出枝蔓来阻止左淮的攀登。
魔树的树干缠满藤蔓,对于左淮这种敏捷度超高的玩家来说,只需要足尖一点,便可以纵跃到高处。
左淮且进且战,来势汹汹,一根根手腕粗的藤蔓在他刀下如同草芥,武器顶端的数字一路飙升。不多时,他便踏上了卷住李未然的那根枝蔓。
旁观这场战斗,谁还能记得,他现在仍是战损模式,所有数值减半。此时他武器的伤害加成已经达到差不多50倍。
“审判之镰”debuff:当武器附带伤害加成时,使用者受到的伤害具有同等加成。这把武器的效果很强,却如同一把双刃剑,对敌人的伤害也会同时反噬到自己身上,所以才算不上高级道具,也就只有握在左淮这种级别的玩家手中,才能将它的功效发挥到最大。
左淮以血肉之躯对抗不祥之神,虽然因为对方魔树的形态方便他打出漫天连击,伤害暴涨,但一旦他自己受到任何一击,都有可能是致命的,这就好比在针尖上跳舞。
雷文故技重施,把半昏半醒的李未然朝着左淮的刀口精准丢去。
左淮这回早有防备,分外小心,重若千钧的镰刀在他手里收放自如。他伸出手臂去接李未然,雷文却并不让他得逞,早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伸出另一根枝蔓抢过李未然。
不知为何,李未然现下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任人摆布。雷文握着他,像握住一个玩物:“你喜欢这个?”祂举着李未然在左淮面前晃了晃,“这样呢?”说罢,李未然便被他抛出,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朝远处的血池坠去。
祭坛处的水深目前大概有两米多,但整个王都山势陡峭,李未然坠落的位置恐怕就深不见底了。
左淮瞳孔骤缩,此时满心的念头,竟然是李未然不会游泳。
他来不及顾及其他,身影如箭一样朝那个方向追去。
“然哥——”
“左神小心——”
韩小乙等人同时发出惊呼。
左淮业已察觉,但来不及了。无数枝蔓在他背后弓起,蓄势而发,一同刺向他背心。
此时此刻,“审判之镰”顶端的数字停留在5179%!
昏昏沉沉之间,李未然的意识恢复了片刻清明,他张大眼睛,看到左淮遭受万箭穿心,口中飙出一串血箭。他看到自己的银白长发在视野中狂舞,仿佛对那个人的身影流连不去。
时间在这一刻像被拉紧的弦,缓慢僵持。一股窒息感穿透层层包裹的亡灵的恶意,攫住他的心脏。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让他心跳骤停。
坠入血池之前,他只来得及伸出手,朝虚空之中轻轻一拽。
那是他为救左淮想到的唯一办法。
扑通——
扑通——
淹没无数精灵的血池先后被激起两串水花,李未然见水沉底,另一人却浮上水面。
后者猝不及防掉进水里,破口大骂道:“咕噜咕噜……噗!李未然!我艹你祖宗!!!”
洛希从BGM里听到了一线生机,定睛看清水里的人,连忙喊道:“方十一!快救左淮——”
眼见左淮身受重创的那一刻,李未然想到的方法居然是把早已逃逸的方十一拉回副本。
但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再正确不过!方十一的外挂也只有这种用途——使单个个体时间相对停滞。
左淮的时间停在了万箭穿心的那一刻。他反手挥动镰刀,数不清的藤蔓被他斩断,因为没有飞行魔法,失去藤蔓的支撑后,他整个人便坠落下去,好在他还可以踩在水面。
韩小乙会游泳,早往李未然坠水的方向游了过去。洛希也下了水,无师自通地狗刨过去。白塔学士则拿了根杆子在捞方十一。
如果说之前的左淮是战损模式,生命值只有一半,那现在他恐怕只剩一丝残血。
他身形摇晃,勉强站起了身,直面不祥之神化作的漆黑魔树。看到镜片后闪烁着凶戾的微光,雷文张牙舞抓的藤蔓竟一时为之停顿。
“雷文,你听过‘投鼠忌器’吗?”
“什……”
“你刚把自己的护身符,亲手丢了出去。”
现在左淮不但不用顾忌伤及李未然,甚至还不用在意自己身上的伤痛,因为他的时间已经被方十一的外挂暂停了。
左淮携“审判之镰”冲上来的那一刻,雷文才终于明白过来,背后升起的悚然和恐惧是从何而来。
此时此刻,镰刀顶部浮现的数字为14385。
*
【吾不知孰为真实。
群山崩裂,晨昏颠倒,
星光沉入熔岩,神裔的血脉倒悬……】
空灵的嗓音如同风笛低鸣,在高远的殿堂下阵阵回响。
【吾不知孰为幻象。
少女曼舞,琴音入梦,
火焰浇透了先族的训喻,把黑夜都熄灭。
拉芙的酒杯,斟满真诚与谎言,淬炼灵魂……】
迷蒙之间,李未然睁开双眼,看到金发的精灵低伏在自己脚下,王冠的颜色黯淡,一如他万念俱灰的眼眸。
【吾不知孰真孰幻。
山海边缘,死生之间……】
看着和自己七八分相似的面容,李未然感到脑海一片空白,思绪停滞。
“我在梦中预见了‘永恒国度’的末日,正如那则古老预言所述。”
精灵王用动听的声音缓慢叙说,如同祷告,亦如质问。
“虽未亲身经历,我却仿佛看过末日的血光,历经千百轮回。”
“祢忍见自己的信众遭逢灭世天灾吗?还是说,祢已经将这个悲哀的种族遗弃?”
“‘永恒’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
“神圣的光之精灵,千年以来,祢从未对我的声音作出回应。世间还有谁能解答我的疑惑?”
“我想,永无止尽的纯白噩梦,才是我之一族最大的灾厄。”
李未然听他喃喃低叙,心无波澜。但他深知,自己在神殿之下,见证了一个纯粹的灵魂由永恒渐至枯萎的过程。
神殿中,一个森冷声音响起:
“您的国度若是真的纯粹永恒,怎会让我趁虚而入?”那声音凭空出现,满载恶意,“陛下,拉芙不愿回答的问题,何不来询问我?”
“你……”精灵王环顾一周,四下并无人影。
“陛下,您知道拉芙为什么不愿回应你?”那声音并不故弄玄虚,自问自答道,“祂怕自己完美的面具出现裂痕,暴露出内中虚伪做作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