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会咬电路板吗(75)

　　“原来是机器人科学家。”K·E笑了，那怪不得看得出来。
　　“我既为人类工作，也为机器工作，童叟无欺，价格公道。”罗一诺笑。
　　K·E将手中的稀有金属石扔给罗一诺。
　　罗一诺手一抬，就接到了。
　　“帮她把脚修好吧，酬劳已经给你了。”K·E说。
　　罗一诺朝他们走近，刚才还和K·E吵架的小歌立刻放弃和他怄气，跑到他的身后，害怕地躲了起来。
　　“我的工具都在背包里面。”
　　K·E把背包还给罗一诺，罗一诺拿出工具箱，坐在小歌的对面，开始帮她修理机械腿。
　　这一个确实是人类的小女孩，不过失去了双脚，用机械代替。罗一诺在帮她修脚的时候，顺便扫描了一下她的序列码。
　　是个人类失败品。
　　“我是一个五百年前生产的仿生人，算是最早一批的。”K·E坐在旁边，看着罗一诺的动作，确定了他真的是一个机器人科学家，“当时这一片区域刚出现了污染物，我们被委派来调查。我们长期待在这个地方，久而久之，污染扩散，身体也感染了，就不能回去城市，只能待在这里了。”
　　K·E很久没有说起自己的经历了，“在荒芜区待着，躲在这些建筑物里面，可以尽量免受一些伤害，而且我们是专门的应对污染的仿生人，所以才能活下来。不过，也没有办法了，我的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我也感觉我活不了太久了。”
　　因为他们有命令，所以怎么样都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只能等死。
　　“在我决定要离开这个建筑，安心赴死的时候，我在这个荒芜区。”K·E发自内心地笑了，“我在这里，捡到了一个人类的小女孩。”
　　小歌看向他的脸，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皮肤也陈旧了，但是依旧看起来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人类在这里是活不久的。”K·E说，“如果你能把她送出去，帮我找个好人家抚养她的话，我还有很多的稀有金属石，我都愿意给你。机器人科学家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会离开你的。”小歌撇过脸，“没有人会要一个失败品，我的归宿迟早还是这一个荒芜区。”
　　罗一诺已经把小歌的脚修好了，然后，他朝K·E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K·E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罗一诺检查完毕，无声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身体还是核心，都被腐蚀得七七八八，不如说，他还能动，简直就是奇迹。
　　“你想要这种石头吗？”小歌发现自己的脚被修补好了，她终于知道面前的人是了不起的科学家了，她兴奋地看着罗一诺，眼睛熠熠生辉，道：“我们有很多这种石头，全部都给你，你可以帮我修好K·E吗？”
　　罗一诺没有立刻回答她。
　　K·E脸色一黯。
　　“我存了很多的零件，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修好他！”她偷来那么多的工具，就是想要修好他。
　　罗一诺说：“机器最重要的地方叫做核心，机器的哪个部位坏掉了，都可换掉，只有核心，坏了就坏了。”
　　而面前名为K·E的仿生人，核心早就坏掉了。一点一点被蚕食，剩下最后一点功能，支撑他活着。
　　K·E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核心已经坏掉了，他是一个探测类的仿生人，智慧板的值很高。
　　“你的话，我倒是有办法。”罗一诺确实想要稀有金属石，“我可以制作一个假的序列码，将你伪造成正常人，然后送去学校。”
　　K·E听到他的话，就像看到了希望一般。他立刻站起来，拽着小歌的手。
　　“抱歉，科学家，我有点话要单独对她说，请你稍等片刻。”K·E说道。
　　罗一诺拿出他给自己的金属石，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等的时候，可以研究一下这个金属石。
　　在罗一诺分析这个金属石的时候，隔壁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噗啾。”阿咘来到罗一诺的身旁。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我只负责推一把。”罗一诺满意地看着手中石头的纯度。
　　不知道他们吵了多久，最后，K·E一个人回来了，他对罗一诺说：“我会把这些年来我收藏的所有稀有金属石送给你，然后，你带走她。”
　　“真的好吗？”罗一诺问他，“她不是你的主人吗？机器是不能离开主人的。”
　　听到罗一诺的话，K·E一愣。
　　他想过他和小歌的关系，也许是父女，也许是同伴，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两个被抛弃了的、互相陪伴的陌生人。
　　但是从这个科学家的口中，他却得到了一种两人全新的关系。
　　“机器只会留在主人的身边，既然她得到了你，她就是你的主人。”罗一诺的理论简单直接。
　　“不，我主人是……很多年前，派我来这里的人。”K·E否认。
　　如果承认了这一层关系，离别会变得更加痛苦。
　　机器离开自己的主人，是一种残忍的事情。
　　“谁驯服了你，你就是他的狐狸。”罗一诺若有所思，眼睛看着他空洞了的眼眶。
　　K·E惨淡一笑。
　　总是在离别的时候，人才能知道所爱的份量。但是呢，但是呢……
　　小歌已经确定了会跟着罗一诺走。
　　K·E将自己搜集到的所有稀有金属石都给了罗一诺。
　　罗一诺找了一个袋子，全部收了起来，然后背在身后。
　　虽然没有找到失败品仿生人，但是某种意义上，他收获丰硕，人看起来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阿咘对这样的罗一诺习以为常，失去了吐槽的兴致。
　　小歌帮罗一诺背着他的背包，一脸不情愿。
　　K·E站在她的面前，摸着她的脸，微微笑着：“我不能送你出去了，那么就在这里说再见了。”
　　说完，K·E蹲下去，紧紧地抱住她。
　　“你爱我吗？”小歌回抱他。
　　“是因为爱你，所以才让你离开的。”K·E说，“我本来早就该报废了，但是因为你，才活到了现在。这几年，是比我之前百年还要有意义的时光。去过更好的生活吧，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痛苦。但是你还很小，时间很长，总有一天，你会在记忆里淡忘我。”
　　小歌的脑袋靠在他的身上。
　　她是个失败品，如果她的父母一直带着她，那么也会要一起去偏僻的地区生活。于是，他们选择了抛弃她。她从小双脚有问题，被遗落在这个荒芜区，只能在黄沙里爬行。
　　炽热的太阳，白日居然会带来无边的绝望。
　　空气快要用完，她的身体直接接触这里的空气，要死了。
　　但是那时候，一个巨大的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开始她很害怕，但是，你把她救了，给她空气，给她食物，给她装上了让她重新站起来的脚。
　　“那K·E你会忘记我吗？”她又问。
　　“我是仿生人，只要记忆体一直运作，就不会忘记你，每一秒都不会忘记。”
　　小歌用力抱住他。
　　K·E的身体很脆弱，她一用力，就让他的身体掉了一块皮肤，但是他并没有提醒她这件事情。
　　若我属于你，应当任由你主宰所有。
　　“走吧。”K·E说服自己，劝自己放开了手。
　　这里有一架升降机，也是最后的升降机。
　　罗一诺和小歌进入透明的升降机内，慢慢往上升，离开这个地方。
　　K·E目送他们离去，松了一口气，同时，他充沛的情感，让他想要落泪。
　　“咔。”他的核心在他的脑内发出声音。
　　K·E慢慢在地板上坐下，仰头看着月亮。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东西，但是他在自己的世界播放着月亮的影像，微微笑着，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升降机到了最高处，罗一诺先走了出去，然后等着小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