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有雪(64)
作者:玻璃时针
时间:2022-09-29 10:04
标签:甜宠
玉寒凌垂下眼,再一次从不属于他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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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俺自己锁的,只是在修文罢辽,爱赶死线的小作者一枚鸭~
如果有人没看懂我就自爆,师尊是双人格
第57章
那个所谓的帝君在凝清宗足足呆了十几日,等到大阵已成,每位仙长都翘首以盼的时候,等到暮春尾巴尖,他妻子的病痛将将要好的时候,他才依依地要走。
玉寒凌原先并没有什么打算,见他或是什么谁,可是到底还是去远远看了一眼。
他看见那人着朱衣,色泽与谢点衣却有些微妙不同,被衣袂如云的白发仙长簇拥着,被人叫着帝君帝君,仍然一步三回头的模样。
迎面向玉寒凌这儿来了,玉寒凌又无甚敬畏,只盯着那面孔看。
就是这样,生得有几分姿色,作伪装才能维持人族模样,就连口舌都算不上伶俐的家伙,骗走了宋沅么。
对方便也看回来,一时间一人一人蛇都没有动作,一旁的仙长乖觉,纷纷散开了,留出对话的空来。
玉寒凌本没有开口的打算,但见对方同样岿然不动的模样,无端起了一点恼心:“你...可知此行凶险?”
雪雪方才握过宋沅渐渐降了温的手臂,给人拭净了眼泪,现在手上细腻湿热的感觉犹存,怔怔地被人催出了门,又随着众人动作停了,此时不过茫然地回道:“什么?”
玉寒凌不知道自己火气从何而来,只运了口气道:“即便事成,若有意外...值得么?”
其实哪里说得上意外,便是他的所谓父神,共工氏折不周之时也未曾得好,更何况朱衣门以祝融为尊,如今遵了一个说法便奉他为帝君,若是此事不成,改日若换了另一个由头要过河拆桥,一个帝君的名头能够他扛上几时。
雪雪听明白了,他头脑清明许多,再不像雪山上混沌了,但也不擅长矫饰,想了想,他问道。
“你是谁?为何问这些?”
玉寒凌沉默了一瞬,一时几乎觉得自己可笑,原来,宋沅都不曾提过。
但这样的问话倒也合理,可要叫自己现在才回话,便显得蠢钝而傲慢。
但许是心绪不定,雪雪没等到他的话,便目视着前方,神情仍然冷淡空白,语气斩钉截铁,话语的内容却颇为缱绻地道:“很值得,不周不开,阿沅治不好,就算治好了,也要像你们一样等死。”
想得倒周全,看来他心里也清楚,朱衣门口口声声尊之敬之,也不过是行胁迫之事,可是,此事其实到底有自己的缘由在其中,玉寒凌全无资格评判,默了默,只是回道:“玉寒凌,宋沅之师。”
雪雪便向他点了点头,似乎从来不知缘由的模样:“那你待阿沅好么?”
他不怎么遵循不顺眼的世俗礼法,也不知道是不能这样问人的,师尊什么的怎么样,总归他问不了阿沅,随口问一问这个人也好。
叫玉寒凌怎样回答,他张了张口,不肯承认自己叫一句话问住。
若是在旁人眼里,那自然是好的,玉寒凌捡回宋沅,给了他名字,安身之所,让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乞儿变作叫万千剑修艳羡的玉恒君弟子,若是不好,宋沅怎么会为他取药而险些丢了性命呢。
可是他自己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功绩,和他一点儿也没有干系。
无端的,玉寒凌舌根发苦。
他分明不在意的。
雪雪略略思量,发觉阿沅提过一回,说上山是为了给师尊采药,那想来这个师尊应该是不错的,但是换做自己,就不会舍得这样辛苦阿沅采药,所以这人也不怎么招蛇喜欢,于是他点点头,不等话了。
“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再会。”
再会。
玉寒凌目送他离去,又原地伫立半晌,才堪堪抬起步子,去见病中的宋沅。
不瘦了。
被衾拥着发热的脸庞,脸颊湿红,但显然是快好了,睡得颇为安稳,眉目平和,想来那帝君亲自侍疾颇有成效。
玉寒凌却忆起七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意外撞见宋沅与三弟子争吵。
“师兄,那可是师尊,难道你真的,不...那便仅仅是幅画,对么?”
“师兄,你可知道风云观的许真人那事,爱慕师尊,是要遭全天下人唾骂不齿的。”
......
他那时候心中已然震颤不已,连心怀叵测的三弟子面貌也没看清,只听见宋沅微颤的声音。
“是又如何?”
那时他见宋沅的脸,苍白、虚弱又消瘦,眉眼低垂,受罚也认,半句也不辩驳。
玉寒凌让三弟子退下,本想叫他为自己分辩,好过遣去忏思涯。
宋沅却默了默,好半天,又抬起眼睛,盯着他,慢慢地问道。
“师尊,是你么?”
彼时玉寒凌一怔,才发现师姊兄不曾发觉,仙仆侍从不曾发觉,反而是宋沅,这个貌似软弱的,总是殷切温顺的弟子,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知晓了。
他从来不觉得宋沅会发现什么,“他”与他其实也称不上什么太大的不同,受妖火所困,都不过是这具肉身的囚犯罢了,一样厌倦不满,待人十分冷漠。
在共享的记忆中,“他”也没有怎样,不曾展露出多少师慈,难道说,就那样可悲的一点点照顾,都会有人记得这样清楚么?
可这也无甚意义,他漠然地想,只因“他”已被炼化了,他闭关十余载便是为了此事。
在幼年时服用药性过强的不周莲,虽将他从妖火魔爪中救下,却也动摇了他原本坚定的剑心,使得幼童的灵魂分裂开来。
之所以艰难,也是因为势均力敌的缘故。
可普天之下,不该有另一个人知晓这个秘密。
于是他再度望向跪在地上,面庞惨白的宋沅,他开口,却不受控制地道:“...这几日,你便在房中思过...”
玉寒凌心中杀念顿起,居然还有神念残存。
他面无表情,终究凭修为扛过,接着一字一顿道:“叫你记得,为人弟子,孝悌遵礼方为正道,而非学那不知廉耻的禽兽之举。”
他语罢,见了宋沅缓缓瞠大双眼,又慢慢垂下眼去,本该痛快的心里反倒堵结。
这个弟子,不过有双氤氲的漂亮眼睛,软弱温吞的性情,居然也哄得“他”如此。
直到他听闻死讯,心中古怪地一震。
后来的七年,玉寒凌炼化那支用宋沅性命换来的莲花时,常常想起他那时的神情。
“他”也不过是一点儿优待,稍稍和颜悦色,居然也哄得宋沅如此。
随后他便觉得,那神念永不可能拔除了,“他”永远缠在自己心口,每一下跳动都提醒他。
你曾向我发誓,今生会优待他。
你骗了我。
玉寒凌又居高临下地瞥了被衾中的人一眼,许是有所察觉,或是病中痛苦,那人喃喃呓语几句。
不必去听,早也不似七年之前了,如今他口中所念,心中所想,再不是什么师尊了。
*
宋沅是在飞舟上发的热,不须半日便被送至霜云塔。
平素哪怕严重些,也不过是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断没有此次这般,冷热交替,比先前还要痛苦万分,可神志不清中,居然能感觉到周身的变幻。
丹田处似乎有什么在逐渐平息,他不能睁眼,更不可能起身,手臂传来清凉的触感,他听见絮絮的七嘴八舌的话,声音都苍老。
“帝君...渐趋平稳了...”
“想来无碍...只不过以后要注意些...”
“能使些术法...但比之先前...”
后来又安静了。
这时他感觉到什么熟悉的温凉的东西落在自己脸颊上,继而相似的吐息在他耳边喷洒。
“阿沅,等着我。”
他便像陷入了一场无底的梦魇般,胸口乍然破开,空虚的风穿过,记忆像破碎的布絮一般在其中盘旋,他回忆不能,只挣扎着要清醒过来。
不能这样对他,这个说话的人是不一样的。
不能走,发过誓的,要永远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