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见雪来(68)
混混们想要上前砍死苏如晦救出石敢当,忽听得那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巨响。石敢当圆睁着眼,七窍流血,死鱼似的瘫在雪地里,不动弹了。他的百炼钢秘术退却消失,铁青色的皮肤变回原样,还泛着红。因为内脏爆炸,全身血管爆裂,他身体内部正在大出血,让他的表皮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苏如晦趴在他身上,也没有动静。
小老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趁众人不备,咬开了桑持玉手腕上的麻绳。
这才是苏如晦的计谋,他压根没想要单挑胜过石敢当,他从始至终只计划着一次致命的袭击。为了不让桑持玉扰乱他的计划,他甚至直到袭击成功才让老鼠咬开桑持玉的束缚。
“怎么回事?首……首领……”混混们面面相觑。
桑持玉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苏如晦像破布麻袋似的趴在石敢当身上,一动不动。黑火药那般威猛,爆炸的余波会不会冲击到苏如晦?苏如晦有没有被炸伤?这个家伙浑身都是血,比被俘虏多日的桑持玉还要狼狈不堪。他死了么?桑持玉立在他身边,怔怔地想。
许多年了,又一次,在十岁那年之后,桑持玉对别人的死亡产生了恐惧和悲伤。
而他悲伤的对象,竟又是苏如晦。
他蹲下身,伸出手。雪落在手背上,冰冰凉凉。他动作迟缓地把苏如晦翻了个面,一瞬间,他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带着笑的眼睛。
“走得这么慢,你怕我死了么?”苏如晦问。
桑持玉瞬间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姿态,捡起石敢当的弧刀,面对那些黑街混混。
战斗还没有完,死了个首领,其他人仍旧活着。
“等等。”
苏如晦站起身,按下他的刀,解开夹袄,露出绑在身上的黑火药。这厮拉着桑持玉,大摇大摆走向众人,众人看见他身上的炸药,纷纷惊慌后退。
“想必诸位没有石首领那样刀枪不入的能耐吧,”苏如晦笑眯眯道,“我身上的是黑火药,你们也知道,这玩意儿有用得很。炸翻你们这个小矿场,小菜一碟。”
贪狼矿场的二把手惊恐地说道:“你不就是想走么?走吧,带着你的姘头走,我们不会拦你。”
苏如晦满意道:“这位大哥非常上道,我喜欢。劳烦大哥给我俩准备个雪橇。”
雪橇备好,苏如晦让桑持玉先上,然后自己再上。
“都别动啊,小心我急眼。”苏如晦指着他们。
桑持玉发动雪橇,几只狗奋力狂奔。黑街混混站在风地里,很快成了一团黑点。与此同时,矿场二把手举起一把弓,搭上箭,对准远处的苏如晦。他的秘术是“虎贲箭”,只要被他的箭瞄准,无人可以生还。风雪遮住了苏如晦的视野,他看不见自己已经被瞄准。
“吱吱。”
耳边响起怪声,他皱起眉,转过脸,只见肩上蹲了一只灰老鼠,他正好对上这只老鼠的眼睛。
“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老鼠的眼睛青光大盛。“砰”地一声巨响,矿场炸成了一团浓烟。苏如晦手搭凉棚眺望那徐徐升起的浓烟,用手肘戳了戳桑持玉,“你打算怎么谢我?要不你管我松点儿,许我睡懒觉。”
“不行。”桑持玉硬梆梆地回答。
“不是吧你,这都不行,我拼死来救你欸。你看我浑身伤,全是为了你,你的良心在哪?”
桑持玉把包袱丢给他,“不要吵了,包扎伤口。”
苏如晦低下头给自己包扎,嘴里依旧喋喋不休,“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看看我,看看我为你受的伤。好好好,不睡懒觉,那你能不能别揍我了?我这张俊脸若揍坏了,多少小娘子要伤心!我说桑哥,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桑持玉终于有了反应,他握着缰绳,“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苏如晦气得牙痒痒。
桑持玉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我在听,你说。”
苏如晦愣了下,缓缓笑开。举目眺望,高原冷肃。虽有寒风,倒也不算太冷。
他道:“停一下雪橇,我要撒尿,你要不要一起?”
桑持玉:“……”
“哇,不会吧,你从来没跟别人一起撒过尿?”
桑持玉后悔了,苏如晦的话儿,他一点儿也不想听。
第47章 纨绔垃圾忘八
回到营地,苏如晦小题大做,原本伤口早已好得七七八八,他却表现出一副快断气的模样,逼得桑持玉给他多放了两天假。
这天桑持玉去修行,苏如晦逮着机会,同燕氏二房次女燕拂娘见面。
“姐,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胜在是小弟亲手做的。”苏如晦笑嘻嘻地递上一大盒雕花黑檀木簪,“牡丹花、绣球花、百合花,什么花样都有。姐您要是想要别的,尽管跟小弟说,小弟两天给您完工。”
燕拂娘接过花簪,对着光挑剔地打量。苏如晦的手艺确实不错,这雕工惟妙惟肖,便是专攻雕刻的木匠老师傅也比不上他。她哼了声,“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你那个堂哥燕瑾瑜有没有什么把柄?”苏如晦问。
“把柄倒是没有,不过我这儿听来一桩谣言。阿晦,一盒不值钱的木簪可没法儿让姐姐开口,”燕拂娘挑起眼梢,一双媚眼钩子似的撩拨他,“姐姐我昨儿刚和许家那个臭男人掰了……”
“这好办,我带着人套麻袋打他一顿,他敢惹我姐不痛快,我要他狗命!”苏如晦恶狠狠道。
“嘁,”燕拂娘翘起纤纤食指,点上苏如晦的胸膛,“不用你打他,你只需今夜到我帐里来说说体己话。”
苏如晦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能陪姐姐高兴,是我的福气。我头一次看姐姐便觉得真是有缘的紧,我看是太上无极天尊冥冥中指引咱们走到一处,说不定咱们前世便是一对佳侣。”
燕拂娘吃吃地笑,“就你嘴甜。”
苏如晦压低声音,“敢问那桩谣言是……”
燕拂娘附耳过来,低声道,“我说给你听,你可千万别说出去。燕瑾瑜八岁那年走丢,十五岁才被我大伯大娘寻回来。宗祠验了他身上的胎记,确定是燕瑾瑜无疑。可是我听府里的老仆说,我这堂哥和小时候一点儿也不像,他分明八岁便能舞文弄墨,诗词歌赋倒背如流,十五岁回来,写的字却像狗爬似的,还比不上他五岁时摹的大字儿。”
“你们怀疑他是冒牌货?”
“哎呀,我可没说这话。七年才还府,写不出原先那么好的字儿很正常,反正我大伯大娘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捧得跟眼珠子似的。就是他不来拓荒卫,大伯大娘也定能给他谋个好前程,奈何我这堂哥上进,非要过来历练历练。我的消息说完了,”燕拂娘站起身,笑着拍了拍苏如晦的脸,“晚上姐姐备着好酒好菜等你。”
苏如晦笑嘻嘻送她走,等她走远了,苏如晦的笑容落潮似的消退。他转过身,径直往燕瑾瑜的营房走去。他开了燕瑾瑜营房的锁,在里头燃起一盘迷魂香。关好帘子,在营房外头不远处猫着。整整猫了一天,眼瞅着迷魂香就要烧完,苏如晦终于等到了燕瑾瑜。那厮毫无防备地打开门,攒了一天的烟气直熏面门,立刻头昏眼花,倒地不醒。苏如晦推来运粮草的板车,把人架上车,蒙上油布,推着车去了矿洞。
燕瑾瑜被一盆水浇醒,惊魂未定地回过神,便见苏如晦阴恻恻的笑容。黑暗的矿洞里直燃了一根短蜡,幽幽的火焰映照苏如晦晦暗不明的脸庞,平添几分喜怒不定的阴森感。
“苏如晦,你狗胆包天,”燕瑾瑜强装镇定,“竟然敢绑架我。”
“说话小心点儿,”苏如晦朝他边上怒了努嘴,“看看你旁边是什么?”
燕瑾瑜偏头一瞧,魂魄登时飞走三分。他正躺在悬崖边上,稍稍一侧身,他便会滚落万丈深渊。
“你小子狠啊,设下那般毒计想要致桑持玉于死地。”苏如晦抽出一把匕首放在手里把玩,“虽然这计谋幼稚了点儿,可手脚做得很干净,拓荒卫里硬是找不出你半点马脚。本来我应该去贪狼那边找找的,可是那帮人头太刺,只好全炸了。这下好了,你最后的马脚也被我收拾干净了。你听说贪狼被炸没的事儿,是不是挺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