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管理员(27)

　　叶森不放心，交代了两句后走了。
　　日暮时分，叶追终于把药炼好，他降下身体里的火气爬上岸摇了摇有点晕乎乎的脑袋。小夫诸早在他升起身体里的火灵时跑了，此时只有他一个，身体上残留的水还带着温热，冷泉算是被煮过了，不知里头那几尾红鲤还在不在。
　　换了身衣服后拐过长廊走到前院，迎面就见站在金桂下的小白泽，小家伙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在嗅香味，察觉到来人才扭过脸，大大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追追！”
　　叶追把药炉塞在白泽手里，顺手把孩子捞起来抱着，“阿森呢？”
　　“下午有人撞了阵，白虎哥哥带着人出去查了还没有回来哦。”白泽边低头看着药炉边念叨，“小鸢和遥遥也出去了，小凤凰在睡觉，没有人陪我玩。”
　　“嗯。”叶追应了一声，缓步走到前厅，里边漆黑一片，连灯都没人开。
　　白泽皱了小眉毛，朝叶追皱起脸。
　　叶追掐了一把白泽的脸，漫不经心地进去按开灯，把白泽放到沙发上，接着十分自然走到装饰墙边，猛地伸手把瓷盆摆件旁的某个东西攥住。由于动作过猛把架子上的蓝瓷瓶撞倒摔得粉碎，也惹得他手里的东西一顿大叫，叫声简直震耳发聩。
　　“行了闭嘴。”叶追嫌吵，手一甩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
　　那玩意“啪叽”一下摔在白泽坐的沙发下，仰起头就能看见晃动的脚丫。妖管局里什么最多？那自然是妖怪。大妖小妖应有尽有，不过不在妖管局编制内的妖怪们都不敢到这儿来，趁着空城时来访还躲起来，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泽捧着下巴瞧着眼前开始变化的妖怪有些不解，看起来是条蛇，但是这尾巴少了半截，上半身是人样但长了藤蔓，趴在那儿略显柔弱，这么看是挺诱惑人的。
　　蛇妖趴在那还在尖叫，被叶追不客气的勒令后有些委屈，“掐着人家脖子还那么凶。”
　　叶追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妖怪，看见她半截蛇尾后饶有兴味的挑起了眉头。
　　“你怎么这么短？”白泽一向是有话直说。
　　“哎呀，还不是那群臭道士……”蛇妖掩面开始低泣起来，面容娟秀颇为我见犹怜，她缓缓靠近白泽，被嫌弃也不气馁，“白泽大人，我们妖怪就图个栖身之处，如今人类当道，连在山洞里睡个觉都不得安生。不过一个打盹的功夫，醒来天都变了，你说……啊！”
　　蛇妖正说得起劲，尾巴却被戳了一下，她慌忙转身看，见是冷面的那个拽住了自己蛇身，修长的食指还在蛇鳞上慢慢往下滑。她羞涩的红了脸，“这位，这位……”
　　“你有蛟的血脉。”
　　蛇妖顿时僵了僵，眼神凌厉起来。
　　叶追抬头看她手下却开始用力，“是从哪个封印里跑出来的？”
　　蛇妖二话不说开始反抗，抬手就要去抓白泽手里的药炉，白泽没料到这个妖怪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藏起来也来不及了。这蛇妖凶狠，尾巴被叶追抓着撸下许多蛇鳞也没管，抢了药炉断尾一扫，一下窜到了天花板黏在上边。
　　白泽见蛇妖打开药炉着急的眼睛都红了，他手里忽然捏出一道白光，破天荒正要攻击时被叶追拦住了，小家伙跳起来不满的道：“追追！那个药被她吃了就坏了！药效很快的，你们算是近亲……”
　　叶追摇摇头，指了指心口。
　　白泽眨眨眼，松了口气。
　　蛇妖不晓得他们打得什么哑谜，她趁着最近妖神阵动荡不稳，耗尽妖力冲破封印。因为身上还带着妖封所以其他妖怪感知不到她，正打算逃跑却发现叶追在炼药，她能嗅到那里头满是凤凰之力的味道，只要吃下去必能恢复大半妖力。正好妖管局出了乱子，给了她这个机会。
　　“喂，劝你别吃。”
　　“晚了！”蛇妖吐着猩红的舌头，打开药炉也不管里头是什么直接卷进了嘴里咽下去。这股凤凰之力与温热的感觉不是假的，她扔了药炉大笑起来，“哈哈哈！被困了许久，总算有报仇的一天了！”
　　“……刚才也许还有点机会，现在怕是没了。”
　　“你说什么？”蛇妖用断尾黏着天花板，上半身向下探，“你是两只破鸟的小辈？正好，吃了你和这只万事不知的白泽加餐！”
　　“瞎了你的狗眼！”白泽跳起来骂道，话还是从电视剧里学来的，他挽起袖子一副要打架的模样，“一条混了黑蛟血脉的小破蛇还敢和追追叫板，连人家是什么妖身都看不出来，难怪被砍了尾巴！”
　　“……你有点白泽不过问世事的作风好吗？”叶追抽了抽眼角说道，“而且她是蛇，没有狗眼。”
　　白泽撅嘴扭头，一脸“我不管我好气”的表情。
　　蛇妖娇笑道，“妖身？不过是个牺牲了火种炼药的鸟罢了。”
　　“瞎了你的狗……蛇眼！”白泽闷了半天还是只会这句。旁边的叶追则是抱着双臂微微仰头说话，看起来打算唠嗑，“你果然是从封印里逃出来，被谁抓的？”
　　蛇妖眯起眼正要说话却被忽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啧，我说怎么大老远闻到一股味，原来是跑出来一个老朋友。”
　　“遥遥！”
　　楚遥嘴里咬着东西嚼了几下吹起了泡泡，他吊儿郎当说话也不客气，“冲破封印不容易吧，尾巴没了一半还吃不到教训？”
　　“楚遥！”蛇妖张大了眼，那表情恨不得立马吃了他。
　　楚遥没理会她转而问叶追，“药炼好了？”
　　叶追一脸天真的道，“被她抢走吃了。”
　　“……我艹？”楚遥冒了句粗口，不可置信的指着蛇妖，“你俩斗不过一个没了半条尾巴的蛇妖？”
　　蛇妖被这三两句不离半截尾巴的话被刺激到了，她感应到体内的妖丹恢复了大半后裂开嘴笑了，笑到一半却被白泽下一句话给气的汗毛倒立。
　　“追追不让我打她！好气哦！明明就只是个有半条尾巴的废蛇！”
　　楚遥瞧了白泽一眼，“你是个祥瑞宝宝，别动不动打来打去，很容易妖设崩塌。”
　　蛇妖被奚落的受不住了，运气就从天花板上冲了下来。
　　叶追双手捏了个诀，学楚遥的模样在地上落了印，受了蛇妖一击后抬腿毫不客气的踹了过去，硬生生把蛇妖踹了出去，裂了前厅西面半堵墙。这外面是花丛，蛇妖恢复的挺快，她变回原形卷着硕大的半截尾巴又冲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咬住叶追。
　　楚遥吓了一跳，这蛇毒的很。白泽却没担心，趴在楚遥怀里卷着小拳头气呼呼的嚷嚷。
　　“追追，打她！”
　　叶追对上那双愤恨的蛇眼忽然露出一抹邪气的笑来，他漆黑的瞳孔染上细碎的金光，鎏金一般溢满了双眼。嘴角勾起的弧度并不大，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蛇妖惊讶的瞪大了眼，她看见了面前这个浑身冒着凤凰之力的妖怪眼里有细长的身影游动，是如今谁都不敢想的那抹威严，压迫的她气短，胸腔里涌起四处乱窜的热流与恐惧。
　　“嘭”的一下，叶追把蛇妖一掌推开，不顾小臂上断掉的毒牙，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把药吐出来。”
　　“呵呵……”蛇妖变作人首蛇身低声笑了，“没想到啊，这世间竟然还有……还有龙。”
　　“就算没有龙，蛟也成不了气候。”
　　蛇妖冷笑一声，“就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龙族都这样，惹人生厌！”
　　楚遥忍不住插嘴，“那你还为了化龙作天作地，害了多少妖怪多少人。”
　　“你还敢提！”
　　楚遥挑眉，“我有啥不敢的？你要是能有自知自明也不会没了半截尾巴。喏，正儿八经的龙族在这，死之前我允许你问一下关于化龙的问题。”
　　“没用的。”叶追眼里带了点阴狠，他拔掉手臂上的毒牙扔掉，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欺身上前，一手掐住蛇妖的脖子一手刺进了她的七寸之处，血水溅到了脸上犹不自知。他捏碎了刚聚成的破败不堪的妖丹，眼神深邃低声说道，“入了魔的妖怪，都该死。”
　　叶追的声音不大，语气却相当阴狠。白泽耳朵好，听见这话后惊了一下，愣愣的道：“戍……？”
　　叶追把蛇妖的尸体甩到地上，回头去看白泽，满眼不解脸色不渝。
　　“怎么了这是？”
　　“追！”
　　叶森是收到了楚遥的消息与凰鸢一道赶回来的，他看着站在血泊里的叶追有点陌生不敢接近，那抹高大的身影把自己隔离开来，似是误入了一场遥远的梦境。
　　叶追看着叶森又看了自己沾满血的手，他有一瞬间的怔愣，脑袋里空白一片，接着剧烈的疼痛起来。
　　“阿森，我有点头疼……”叶追朝叶森走了两步，然后昏了过去。


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他变成这样子多久了？”凰鸢边吃个柿子边看着目光呆滞眼底鎏金徜徉的叶追问道。
　　叶森倒了水递到叶追唇边，叶追就着喝了几口不动了，他解释道：“昏过去后正睡着，大半夜突然醒了，也不让我走，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凰鸢吃完柿子舔了舔手指，盯着叶追看了半晌，“除了眼睛变成金色的，没什么毛病啊……金瞳是王者象征，叶追的爹娘一定不简单。”
　　白泽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点头，叶森则是微微叹了口气道，“追短期内变化太大了，我担心他承受不住。”
　　“难道是昨天被那蛇妖咬中了蛇毒？”楚遥也纳闷。
　　“得了吧，我就没听说过蛇能威胁到龙的。那蛇妖也是奇怪，挣脱了封印不跑单挑龙和白泽，有勇气。”凰鸢撇撇嘴，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白泽，“小白泽，想什么呢？”
　　白泽瞅着叶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他绞了绞手指纠结了半晌才道，“那蛇妖入魔了。”
　　“抓她的时候就有入魔倾向，所以才有了断尾的。”楚遥道。
　　凰鸢叹气，“没想到封印那么久竟然没有一点用，哥哥还是太仁慈了，当初就应该直接毁了妖丹。幸好她脑子短路了对上叶追，没酿成大祸。”
　　白泽还是忧心忡忡的，圆嘟嘟的脸蛋皱成了包子，仰着脑袋想心思去了，旁人喊他都一动不动。
　　楚遥忽然一击掌，“对了，昨天叶追说那蛇妖吃了他给凤逐炼的药，拿回来了吗？”
　　凰鸢刚拿起第二个柿子准备吃，一听这话柿子掉到了地上，“……吃了？”
　　见楚遥一本正经的点头并无逗人之意，凰鸢彻底呆愣在原地，不到三秒又跳了起来，整个人呈抓狂状态，“我的天啊！昨天善后收拾那条破蛇的时候没发现什么丹药啊！她的妖丹都被捏碎了全身上下一丁点儿妖魔气之外的东西都没有！如果还藏着丹药的话那也……没救了，我一把火烧了已经。”
　　说完也不顾手干不干净，捂着脸悔不当初地跌坐在沙发上。
　　楚遥有点着急，“什么意思？就白忙活了？”
　　凰鸢咬着下唇生闷气，“怪我。只能重新找药了，可惜地精辛苦那么久命没了药也没保住。”
　　见同伴唉声叹气神情放空，叶森这才试探的说道：“药应该还在的。”
　　楚遥与凰鸢齐刷刷看他，叶森被盯的浑身不自在，硬着头皮道：“我感觉药应该在追身上，只是不知道他放在哪儿。”
　　凰鸢一愣，三两步走过去蹲下来看叶追，她不敢轻易触碰，龙这种自古好战的妖怪在无意识时出手最重，看白泽那么亲近叶追也不敢靠近就明白了。她侧耳细听，片刻后摇摇头，“只能等他清醒了再问，草药还是再重新找吧，以防万一。”
　　“嗯。但追这样……”
　　凰鸢拍拍叶森的肩膀，劝慰道：“别太担心，他这样恐怕是被蛇妖身上的魔气刺激的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了，缓过来就好。再说除了你我们都不能碰他，一碰就要炸。白泽在呢，没事的。”
　　被点名的白泽回过神来，幽幽地看了叶追一眼，眼神挣扎。
　　“怎么小白泽，你今天话特别少啊。”楚遥还想逗白泽，话没说两句手机响了，没办法只能到一旁接电话。
　　凰鸢也觉得白泽今天不太对劲，蹲下去和白泽对着眼睛看，捧着脸问他，“有什么想说不能说的？要是关于叶追还是说的好，你看他都没反应不理你的。”
　　白泽抿抿嘴，摇了摇头。
　　凰鸢没再勉强，毕竟白泽的嘴不是一般的严实，她也不想引起两族争端。凰鸢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检查封印防止出现第二个逃跑的妖怪，正好看看哥哥醒没醒。她捡了两颗柿子，回头就见楚遥阴沉着脸进来，眉头皱的死紧。
　　“……怎么了？”
　　楚遥深吸一口气道：“花狸失踪了。”
　　“是去海城吗？”
　　楚遥点头，“对，前两天她给我回消息说有东西要查，结果今天另外一个情报科的回信说花狸没了回音，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
　　“你准备一下直接过去找，我去开阵法。”
　　两人立马忙活开，楚遥快速收拾好装备，提醒叶森道，“叶森，你查一下花狸有没有给你留信。”
　　“好。”叶森掏手机一看，没有任何消息，他转了个身就想去电脑上查，可叶追不让，他一走开两步胳膊就被拽住了，挣脱不开僵持不下。叶森看着叶追的眼睛和他讲道理，“追，我就到旁边一会儿，马上回来。”
　　叶追置若罔闻，眨了下眼睛依旧拽着他不放。
　　叶森看着楚遥，为难道：“楚哥，我这趟恐怕……”
　　楚遥站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朝叶追问道：“叶森有事要出门，一起么？”
　　叶追抬头看了叶森一眼，轻轻点头站了起来。
　　叶森拖着个尾巴查收信，没有花狸的任何信息，他只能简单的带上自己的东西，拉着叶追与楚遥出门。几人迎面撞见匆匆跑过来的苏蜜蜜与于洋，苏蜜蜜脸色青灰眼眶通红，她哽咽着询问能否一同走，她也想去找花狸。
　　楚遥冷着一张脸道：“做你该做的事，于洋。”
　　于洋面色虽然不太好但没有继续让苏蜜蜜纠缠，拉着人退到一边，“花狸最后给我们消息是在前一晚，她说海城没有地仙。”
　　“明白了。”
　　楚遥带着人上车，踩油门加速拐弯冲入阵法。
　　大概是凰鸢近段日子的表现太好，导致他们都忘了最早时候的苦头，坐标点离目的地十万八千里。他们的本意是去那个死去的黄大仙处探查，结果被传送到了一座废弃的码头，查了地图后发现距离那里隔了小半座城。楚遥话都不想说，直接把车开到了大路上。
　　折腾了近三个小时，他们在下午四点多时终于到了那个破旧的小区楼前，楚遥下车时还皱着鼻子到处嗅，拿了个相机装模作样的打算上门询问。稍早叶森与叶追来时，这里只有一个老婆婆住着，怎么这会儿不仅多了几股妖气人也来过不少。
　　还没等叶森细想，就听前面旧楼里发出叫骂声，听声音是老人家的。
　　“滚出去！滚！咳咳……”老人家激动不已呛着了自己，拐棍杵在地上的声音哒哒作响，敲击铁门发出的响声更是刺耳。
　　“老人家您听我说……”
　　“我不听，你滚出去！快点走快点走！你说的什么我都没看见，小小年纪满嘴谎话以后可怎么得了！”
　　“老人家我真是不得已的，我和拆房子的没有关系你别生气……”
　　老婆婆家的门打开着，一段日子没见，她脸上的褶皱加深，沟渠纵横，浑浊的眼里满是怒气。用手里的拐杖敲了敲铁门，示意面前的姑娘别挡着路，“走走走，我管你是谁！都说老太婆我没多少日子了不想动弹，再等等就行了，何必隔三差五换个人上我这说谎。”
　　“我真不是……”
　　“再不走我可报警了啊，欺负孤寡老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老人家……”
　　“滚啊！”
　　哐当一声，小姑娘被推出了门，老婆婆弓着背不客气的关上铁门，警惕地盯着叶森一行人，用沙哑的嗓子询问道：“怎么？一个不行还叫了帮手？”
　　“不……”纠缠的女子瞥见来人便住了嘴，蹙着眉头不说话了。
　　老婆婆阴森森地瞪了他们几眼，放话“都赶紧滚，否则别怪我拿香灰泼你们了”后，铁门木门都上了锁，拉上窗帘闷在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这姑娘是最早抓影妖的那位徐初晴，后来楚遥中了尸傀的毒也有点交集，比起其他二十八局的天师，这姑娘反而比较低调。徐初晴见了他们，几不可闻的“啧”了一声，扭头就走，招呼都不打。
　　楚遥也当没看见人，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径自上了楼。
　　叶森早习惯私底下二十八局与妖管局之间的相处模式，毫不在意地拉着叶追跟上楚遥。到达黄鼠狼老妖的房子，叶追没有跟进去看而是站在走廊外看着不远处荒芜的小花坛，那里因无人打理树木都枯死了，叶子枯黑的有些不寻常。花坛中央有一株矮小纤细的树，活力一点点透出来，给死气沉沉的地方增添了丝丝绿意。
　　楚遥转了一圈拍了照，手里的罗盘总是失灵，换了几件随身带的法器都是同样的问题。他索性什么都不用全塞回包里，拿了把锋利的木刀就要割开自己的手指。一旁发呆的叶追忽然伸手一夹，轻而易举的把木刀夺走。
　　楚遥吓了一跳，“叶追啊……我法器失灵只能用血查了，不然不晓得花狸是死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