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君情(19)
或许日后还有机会再来。
“马蹄声,不对劲。”顾知安皱眉,一手已经拔剑出鞘,眼神犀利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另一手给林昭打了个手势。
情势不对,立刻牵扯骆驼先撤,这骆驼可不能丢,丢了,两人就别想从这里出去了。
林昭点头,往后面撤了一些,轻轻拍着骆驼脖子安抚,“嘘,别怕,不会有事的,待会儿跟着我。”
谁知还未等到两人出手,顾知安就收了剑,竟是站在那里大笑起来,“我说是谁,这回可算是知道了,隔着一丈都能闻着你身上的味道。”
闻言林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难得不雅翻了个白眼。
虚惊一场。
马蹄声传至耳边,一群人从沙丘后策马而来,马蹄踏过黄沙飞扬。为首的女子一身红衣,手持一把大刀,一脸凶狠,见着顾知安在那儿笑,二话不说直接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顾知安飞来。
若不是手里拎着一把大刀,真要以为是姐弟情深了。
林昭往后又退开了些,免得伤及自己。
顾知安倒是不怕,站在那儿还张开手,一脸笑意看着顾知妍。其余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情况,一刀劈下去,人就成两半了。
“该死的,幸好你没死,你死了,姑奶奶追到地府也得把你给带回来!”顾知妍手中长刀不知何时被丢在了旁边,抱着顾知安狠狠道:“你这臭小子,真以为藩阳王府没了你便不行,我也能撑得起!”
“是,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
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顾知安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更担心自己,否则便不会领着一百铁骑卫冒险进来寻他。
见着林昭是,顾知安想,两个人一道,死了也无憾。这刻看着顾知妍才知道,他还不能死,他若死了,世上总该有那么些他在乎的人得替他伤心难过了。
“还不起来?他们可在看笑话了。”
“谁敢多嘴,让他去山里挖土去!”顾知安怒道:“臭小子,天生这性格,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娘在地下,怕是都会让你给气得再死一回。”
“娘要是知道你这样咒她,夜里肯定会去你梦里说你不像个女儿家。”
骑在马上的三十六适时出声提醒,“小王爷,郡主,林公子,咱们该回去了,再迟些,天黑前怕是回不去。”
闻言顾知安眼神一凛,杀意一闪而过,“恩。”
回头看向林昭,“走了。”
林昭点头,又冲着顾知妍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骆驼,“你们骑马,我带着骆驼就好了,待会儿还得还给安买提大叔。”
盯着林昭看了会儿,顾知妍弯腰捡起长刀,翻身上马,“你们俩也真命大,不仅能遇上,还能有骆驼带路,可见地府都不愿意收你们。”
“郡主说笑。”
顾知安不再多言,上马后一扬马鞭策马冲在最前面朝着酒泉城去。三十六见状,一声令下,喝了声,其余众人不敢停留,纷纷跟上。
唯独留下林昭在后面慢悠悠的,一点不着急。
居然顾知安平安无事,那他也该退回原本的位置,至少,有的事情不该他出头,该是顾知安去办。
“属下办事不利,让小王爷受苦多日,请小王爷、郡主惩罚!属下甘愿受罚!”淳风、十四跪下,低着头,不敢看刚换了衣服的顾知安。
顾知安坐在桌旁,端着茶喝了一口,“正阳有消息了吗?”
“没有。”
“找到正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死了,那你们俩自己回京后去领罚,活着,带上他你们三一块去领罚。”顾知安声音不带半点感情,扫一眼淳风,“绿袖此刻在何处?可有审出什么?”
边上站着的赫连云台见淳风和十四,摇了摇头回答,“绿袖交给我来审问,是个训练有素的探子,问不出什么,不过问不出才是问题所在。”
顾知安看向身边的顾知妍笑问,“你想不想去会会?绿袖可是一个美人,否则正阳也不会被她骗了还心甘情愿。”
“啧,那我替你走一趟,事后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行。”
得到顾知安的承诺,顾知妍起身朝外走,门关上时,裙摆从中间滑出,只留下一道红色的影子。
第二十四章
戌时一刻,月牙馆内热闹非凡,在大堂中间平日摆放桌椅的位置竟是腾出来布置了一个舞台,请来的舞女身姿摇曳,眼神勾人。
不少住在店里的客人站在二楼俯视着下面的声色酒池,一波高过一波的叫好声,两条街外都能听到。
顾知安倚着栏杆眉间带笑盯着下面的人,倒不是轻视,只是觉得有些意思。在中原,可没有这样的风情能见识,客栈内哪有请舞女来跳舞的,更别说这异域风情的舞姿,在卿雪楼里那也是千金才能得见。
“有看中的?”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顾知安轻笑一声,没回头,只是应了话,“还以为你吓破胆,打算做个缩头乌龟,不敢来见我。”
从他们回来到现在,林昭在这一刻前,并未出现过。
话中意思林昭要是不明白,那也不是林昭了。林昭失笑,走到顾知安旁边学着他的样子也倚着栏杆看下面的热闹,“缩头乌龟不敢做,不过我听赫连说了,知妍可是说你的命比千年王八还要长。”
“啧,你这挑拨离间,生怕我和她不打起来?”顾知安挑眉,偏过头看着林昭。
有的时候,他看不懂林昭,就像是林昭看不懂他一样。
不要命的辅佐嬴烙,到底为了什么?难道是先帝用了什么手段要挟林昭?不像。先帝都死了好些年了,这么长时间,凭着林昭的聪明,总不至于还有把柄捏在皇室手中,更别说林昭这样子也不像被要挟。
待嬴烙,有时让他都不禁吃味。
哪有这么好的。
“绿袖招了?”
“死了。”
林昭一怔,盯着顾知安的脸看了半晌,终是只有一声叹息。人命,重与轻,在不同人心里是不同的。
顾知安仿佛没听到林昭的轻叹,“明天我会去见李恂,李恂已经派人来了,看来,西凉皇室比我们想的要有趣得多,也不知道,另一位王子殿下是不是还把希望放在公孙也身上,是的话,也太目光短浅了些。”
李简倒也不是蠢货,只是想借助公孙也的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等他登基后把公孙扳倒。
想法很好,可惜,小瞧了公孙也的能耐。
不待他讲公孙也扳倒,公孙也就会直接起兵将西凉收入囊中,再改朝换代,那不就是白白得了天下。
“李简小看了别人,高看了自己。”林昭说了一句,“赫连和三十六去城外了?”
“怎么,还想着怎么算计我那一千人呢?别了,你看我们交情不浅,你怎么还替那小皇帝算计我呢。”顾知安终于转身,背靠着栏杆,两手抱在胸前一脸有趣的打量林昭,“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事。”
林昭避开顾知安的眼神,“那你想我如何做?顾知安,天下事情并非都如同你那样的,你是你,我是我,你我注定不一样,你不能让我和你一样处事。”
人和人不同,所以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一样。
平时总觉得顾知安处事太大刀阔斧,又雷厉风行,处处不让人,如今再看,顾知安只是在逼他罢了,对待别人不是挺有一套的。
“到底还是你这句话,你一直忍着。”
顾知安冷哼一声,转过身往房间走。他心里有气,气林昭的不坦白,更气林昭瞒着他事情。从前这层窗户纸没捅破前,他待林昭已经很是坦白,至少,拿到羊皮卷时,他没隐瞒,再说,林昭防着他做什么。
秦国要起内乱,必然不会是他藩阳王府。
“顾知安。”
林昭跟进门,叫住顾知安。眼睛死死盯着顾知安的背影,不知怎么,居然紧张起来,看到他转过身时,松了口气。
还好,没真生气。
反手将门拴上,朝前走了两步,“说真的,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我是想着和你一块死了,和活着了,反倒是想避开你,你不喜欢有人骗你,可我注定要瞒着你很多事,顾知安,你还是不介意?”
顾知安眼神变了变,眼中渐渐被笑意覆盖。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会和你搅和在一起,三年前去洛阳时,我就想着,盯着你,不能让藩阳王府成秦国的威胁,到了今日,我却明白了,为何藩阳王府建在北邙山下,只是因为那数万英魂就是藩阳王府对秦国的忠。”
所以,藩阳王府怎么会反。
三年前,他初到洛阳,顾知安就领着十万大军大败陈国,让苟延残喘的陈国再无机会重生。从陈国回洛阳不足半年,又领兵前去北部,镇压边境骚乱,将叛党悉数剿灭,大获全胜。
三个月前,顾知安去抚州,和中州王谈判,平了削藩之乱。
林昭又靠近了一些,盯着顾知安,“我知你心中所想,等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真相,但不是现在。”
“还有呢?”
“喂,别得寸进尺。”林昭皱眉,盯着顾知安,觉得这个人的脸皮快有城墙那么厚,怎么还顺杆爬了。
见林昭恼怒,顾知安朗声笑起来,“有你今日所言,我忽然怀疑,这是不是你想出来让我替你卖命的法子。”
“你——!”
林昭额角青筋冒起,觉得顾知安这个人不仅脸皮厚,还很无赖。顾知安眨了眨眼,双唇嗫嚅着说了什么,林昭只觉得顾知安气息越发强势侵入,只得闭上眼往后才退了一步,腰上一重,被人禁锢在双臂间。
真不能给顾知安好脸色。
‘叩叩——’
“小王爷,楼下有一个沈世子,说是来找你的。”门外响起十四的声音。
林昭一惊,慌忙推开顾知安,剜他一眼,“我先回房,你自己安排其余事情,不过绿袖既然死了,那公孙也那边怕是也要有所行动,他和李简联手对付李恂,不简单。”
西凉皇室的争夺,竟是成了公孙也和顾知安的博弈,倒也有趣。
被推开的顾知安抿了抿唇角,一脸餍足,见林昭的脸色,迅速收敛,“放心,公孙也选了李简,注定他要输。”
“我可是提醒你了,别到时候满盘皆输怪我没提醒你。”林昭说完,打开门正要抬脚出去,见十四盯着他,面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点了下头,“他在里面。”
“林公子慢走。”
十四奇怪的皱了眉头——难道他今天看上去比较奇怪,怎么林公子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