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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罪(108)

作者:书归 时间:2019-06-01 17:31 标签:强强 架空 相爱相杀 情投意合

  姜湛听言抬眉,心知这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说蔡家短短几日就已找到了人替蔡飏顶罪,可他转眼向礼部瞥去,却见此时本该出声质疑的裴钧面色无波、毫无所动,秀眉不禁轻轻一蹙。此时或然该问问裴钧这主考何见,但姜湛一时却想到什么,又紧抿了嘴。
  下刻,他只转向内阁道:“朕也信蔡大学士绝非徇私舞弊之人,如今既是冤枉,便早日嘱他官复原职罢。只是那罪臣冯己如,知法犯法、其罪当诛,定要从严惩判。”
  内阁首座的蔡延连道一声“皇上英明”,即与御史台一一应承。
  姜湛见此,便抛出第二问了:“前日崔尚书入狱之事,现况又如何?”
  崔宇的案子承在大理寺下,大理寺卿便出列简述了案情,接着道:“此案事关法司,不可轻心,蔡太师已躬亲督理,鄙寺不敢有误。”
  于是,姜湛便看向蔡延了,只见蔡延在高背椅中稍稍坐直一些,袖手虚揖道:“回禀皇上,此案本为刑事,昨日三审,崔尚书也知无不言、一力承担,如此臣以为,案子已可结了。否则,若过度细究,臣恐其干系甚广,叫官中人人自危——”
  “谁人自危?”裴钧忽然开口了,负手将笏板背到身后,淡淡望向蔡延,口中的话却是对姜湛说的,“皇上,官中所惊,是崔宇手掌刑名,却枉顾王法、加害百姓,细究下去,他不贪、不贿,此案也并不干政,不涉朋党,那除了不察他秉性保举他为官之人,又还能牵连了官中的谁去?朝中谁人不知,崔宇当年是由臣再三保举才入京为官的,那蔡太师此言所指,自然是臣双目不明、甄选失利,才致使崔宇得位忘形、犯下此案。对此,臣确然责无旁贷,该当受罚。故今日,罪臣裴钧斗胆请旨——”
  “裴卿!”
  就在裴钧一膝将曲时,姜湛忽然截过他话头道:“裴卿言重了。裴卿当年举荐崔宇,是一片赤忱为朝廷铨选良臣,前后时隔八载,间中崔宇亦有政绩,又何能料到此变?裴卿虽有不察,虽有疏忽,却绝不至此不堪境地,满朝文武都心知肚明,朕也绝不会怪罪裴卿,裴卿便切切不该如此自责。既然蔡太师都说已可结案,那此案便是已查清了,那该结就结了罢,也好叫吏部拟定新官人选,及时补缺。”
  这短短几句,足显维护之意,叫原就是出言试探圣心的蔡延先收了声,也叫百官中无数目光扎向裴钧后背,在他背脊上或冷或热地磋磨。
  裴钧这一跪原为辞官,岂知跪都没能跪下去,话头就已然牵去了别处,一时他心下颇觉不妙,抬头与坐在金柱后的姜越对视一眼,微凝了眉头。
  这时,御座上的姜湛却问出第三件事了:“昨日朕在宫中听闻,李存志一案的物证也入京了?此事是由御史台、步兵衙门一同受理,那物证眼下是谁在核覆?”
  武将一列中,萧临捧着折子出列道:“回皇上话,此案涉及南地贪墨巨案,物证经快马传回后,臣已交由御史台连夜查证,足可证实李存志所告之事全然属实。臣现已将各处要点摘录,请皇上过目!”
  宫差速速将摘录递到御座下,胡黎接过,又回身转交在姜湛手中。
  萧临见姜湛当真翻开折子,神情一紧,忙摸出自己别在后腰的笏板,清了清嗓子,正色念起来:
  “皇上容禀,此案物证多为历年账册、往来书信,御史台十名侍御一日夜苦读、苦查,也尚未全然核覆,足可见其案情庞杂、冤情深重。眼下宪台可确,独宁武侯及其亲眷,所涉重罪便有三项:
  “其一,是唐氏族亲在岭南一带为官、为政者,长年挪用朝廷赈灾物造、修葺游玩盈利之所,不仅将所得银钱馈赠京中高官,还与地方官兵层层瓜分,不止分钱,亦分粮饷,仅账册有载,粗算便达数百万两,待户部查证落实,其数还当更甚——此不可谓不贪;
  “其二,水洪陡发时,村县百姓本应入城避难,唐氏在州之官却不顾李存志劝谏,执意勒令闭城自保,叫灾民罹难者上万,流离失所者无算,至今尚未安置;而唐氏一门却不思悔改,反将此罪强安在李存志身上,意图撇清干系,再吞赈灾银两——此不可谓不恶;
  “其三,宁武侯次子身任御史、督抚,却对李氏与百姓上告视而不见,但闻李存志有意面圣,又火速买通屯营,杀人陷害李存志之子李偲入狱,以此胁迫李存志息讼,并沿途设伏,数度阻杀李氏——此不可谓不奸。”
  “如此贪恶奸邪之徒,臣斗胆请旨严饬。求皇上确讯定拟,以成信谳,为南地万万百姓,雪洗沉冤!”
  他话音一落,姜湛手中的折子也翻完了放下,此时原本舒展的一双岱眉已拧了起来,苍白的手背也翻起道道青筋,带得他出口的声音都似微颤:“年前宫中省下了修缮崇明寺的钱,送去岭南,为的是修城建堤、安置灾民,唐家却拿来修别庄,造庭院……国库昨年税收一千二百万两,应对水患捉襟见肘,唐家在南地,却独得八百万两雪花银子入账!”他抬手将折子拍在御案上,往武将堆中看了一眼,提高声问:“宁武侯何在?今日为何没有上朝?”
  堂下司礼官即禀:“回皇上,宁武侯今日抱病了。”
  “抱病?”姜湛转眼看向内阁蔡延,“春闱前还听闻二府携眷出猎,怎生这案子一出,宁武侯就陡然抱病了?”
  蔡延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空座,又看了眼殿中宁武侯的空位,灰眉深锁,片刻后才开口道:“老臣听闻,侯爷初闻此事,心火大动,气急而倒,如今——”
  “他初闻此事?”姜湛抓起案上辑录,扬袖就向蔡延扔去,“蔡太师好好看看!这账中送进唐府的银钱他可没晚花半分!这笔笔开销,场场铺张,倒是比朕的内外务府都要大方了!”
  折子滚落蔡延脚边,蔡延一眼不敢多看,即刻起身颤颤跪地,引得满殿官员也跟着跪了:“皇上息怒!”
  “息怒?息了怒就能叫千万百姓起死复生么?”姜湛站起身来高声下令道,“禁军听旨——唐氏一门瞒上欺下,亏空官造,贪墨无度,鱼肉百姓,其罪十恶不赦、可株数族!今凡涉案人等,一概不赦,即刻捉拿投狱,逐级判处!他们既敢藐视王法,朕今日就要亲眼看他们伏罪,谁人敢劝,便视与唐氏同谋!”


第74章 其罪四十九 · 离心(下)
  “臣等接旨!”禁军统领即刻领命出殿,速速而去。
  这一刻,殿中文武百官各自相顾,人人目有自危之色,哪怕平日与唐家再是交好的,此时头顶滔天圣怒,也绝不敢说一个字为唐家求情。
  六部之中,方明珏与闫玉亮对视一眼,抬手扯了把裴钧的后背,十分低声道:“大仙儿,皇上今儿瞧着不大对,你提那事儿……可小心着些。”
  此事不用他说,裴钧也早有察觉。姜湛少年登基,至今已在位九年,可九年之中,姜湛守位保权举步维艰,绝少有如此强硬独裁的时候,万事不是先抛问重臣意见,就是先征询裴钧计策,真要说这般果决就定了一门上下百人生死的,今朝还尚算头一回。
  而在场不仅裴钧,一众朝臣亦都发觉:从这次朝会的一起始,群臣就全全被御座之上的少帝主导操控着,甚至无暇朋党相争,无暇各自为政,光是应对发问与聆听政事,就已经足够费神了——
  这也是先帝亡故、少帝继位后,朝野上下多年不曾有过的气象。
  裴钧抬眉静静扫视了堂上一眼,见姜湛的盛怒正逐渐平息,待深吸一气坐回龙椅后,紧捏御案至发白的手指也终于松开。
  此时,姜湛的目光缓缓投向内阁末座,似有所指般问出一句:“众卿还有何事要奏?”
  他目之所及处,是张岭抱笏起身了:“臣有事奏。”
  裴钧顿时心下了然。余光里,他见姜越也锁眉对他摇头,可见是与他一样明白了姜湛那忽如其来的雷霆手段是经谁谏言才生。对此,二人神色复杂,满心凝重,却只能暂按疑窦,且听张岭禀道:
  “回禀皇上,自盐案理就至今,公文律令已下放京郊各级,叫各村县镇试行保甲。至今,此政上行下效,颇示初捷,各层得令,已向南北渐传,估算一月之内,便可叫天下各州皆立此制,以为新政之基。”
  听到此处,裴钧适时向身旁闫玉亮递去一眼,闫玉亮即刻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一问:如今张大人之保甲既成,那督管灶户兵民的缉盐司,又何时当立呢?若不立此司,下有兵民灶户据田控盐,或有村县割地自肥的,朝廷该如何应对?”
  这问一出,御座上姜湛的眉头又是一蹙。他双目看过殿中静立的裴钧,再度投向内阁:“缉盐司一事放在内阁已有时日,诸位阁部票拟可出?”
  缉盐司之事经由裴钧提出,往内阁一放,自然石沉大海。蔡延的打算,本是将此事拖到朝臣都淡忘时,再私下予以通行,渐将掌理权握回自己手中,可却未防此时众人问起,便不得不暂行缓兵之计了:“回皇上话,应是近日就能拟出。”
  “近日是何日?”姜湛刚被唐氏巨贪触动了帝权,心尚未稳,眼下竟再闻盐民屯兵无人监管,立时便不愿任其拖延了,“不如众卿今日就在这大殿上票拟罢。如此,百官好径直票议,朕也好即刻裁决,以免此事拖延日久,再生变故。”说着,他竟命宫差搬来几张条桌放在内阁座前,并取来纸笔一一递到在场八位阁部手中,供其书写。
  八位阁部中,除却头尾二座,当中六人执起笔来,竟一时左顾蔡延,一时右顾张岭,神色不宁,迟迟难以落就。直至几息过去,张岭与蔡延先后交了手中纸笺,这六人才交相望顾,安下心来,匆匆写下笺子递交出去,终得司礼官唱出一串“附议”来。
  裴钧领着六部所剩的几人表了票,又在五寺嘈嘈的表票声中再度看向蔡延,迎向蔡延一双古井似的眼睛,轻轻牵动嘴角,口作一句“承让”。
  蔡延面上佯装不见,可手中的笏板却已就此收归了袖下。不多时,他徐徐渐渐地咳喘一阵,又再度垂了眼,就连旁座阁部向他问话,他也极似未闻,仿佛是累了。
  如此,缉盐司定下要立,姜湛便嘱各司协力应对,更叮咛吏部要从今科试子中多选良才以备。闫玉亮谨应,与裴钧一道跪受了皇命,便一同领了宫裁制出用作殿试皇榜的卷轴,谢恩起身来。
  这时,鸿胪寺的出列,说起最后一样要事,那就是哈灵族前来与姜湛和亲的王女已抵达京城,一应随行嫁妆、文书,皆已送入宫中,近日便需与礼部核对商讨,好尽快筹备皇上大婚的事宜。
  这终于算是清早上朝来头一桩喜事,殿中气氛好歹因此松和了半分,可鸿胪寺的刚把这话头交去了礼部,礼部的当家人裴钧却浑不多说,掀了袍,扑通就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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