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染山河(109)
听到这里萧桓插了一句:“那跟你说的转生术有什么关系?”
“后来传说在阴阳这一宗里面出现了一位不世之才,他竟学得了长生术使自己永存于世间。”
“这人是谁呢?”
“如今岁月久远,是谁已经不得而知了,但他确实找到了一种方法。天生万物,任什么东西都有损坏死亡的一天,但在其中有一种东西它本身是不死的。”
洛铭跟萧桓都同时问道:“是什么?”
厉楠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意识,这对生灵人类来说都是一样,既然这肉身终究会损坏,那大家所期盼的长生就是精神上的不死,只要记忆长存意识永在,那换个肉体就是无妨的。听闻用阴阳一脉的秘法,只要找到那个与自己命数相通的人就能得到他的身体,让自己的意识在他人身上长存。”
“居然有这种事?”
“没错。”
“那么这跟赵衍有什么关系?”
“经历过这换生术的人经脉体质都会变得跟他人不同,传说他们自愈能力非同一般而且少有五感,苏醒之后就会失去痛觉、味觉,最后若是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身体便会接着失去其他几感,而变成一个形同枯木一般的偶人,接着再次死去。”
洛铭听完也明白了,“师伯,你是说,赵衍就是这么一个经历过换生术的人?”
“以我看来,没错。”
“那他之前是谁,是不是默珩?”
“默珩?”厉楠远苦涩的笑了笑,“我真希望不是。”
“师伯,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是被我所伤,正因如此我才会这么有把握能医治好他。”
“他……是被您所伤的?”
厉楠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管他之前是谁,但他这次来卧岫庄肯定是心怀不轨,而跟着他一起来的赵玦也一定不那么简单。”
萧桓被这两人一来二去的说得一脑子糊涂,厉师伯说赵衍就是默珩?而默珩没有死,他只是因为转生术而变成了另一个人!理清思绪后的萧桓才开口:“什么什么?你是说,我的小默珩变成了现在这个赵衍?”
“那孩子的调息功法是跟我所学,我刚才就是以气在引出他的内力,这法子跟默珩的体质相合但跟洛铭想冲,故而我只教给了默珩,既然他会使用这套调息之法,那在我看来应是默珩无异。”
洛铭深知厉楠远是个怎样的人,他说话做事若无九分的把握是不会贸然行动的,之前他说默珩已经不在是经过了长久的查探,而现在他说赵衍就是萧默珩肯定是心中笃定才会告诉自己跟萧桓。那么这一切也就说得能了,自己对赵衍的感觉对他的不解都可以连贯起来了。洛铭一时感慨,压住情绪的同时正要往屋子里冲。
“洛铭。”厉楠远一下拦住了他,正色道:“赵衍现在还没醒,而且如果你进去,难道要跟他说他是萧默珩?你觉得,他会相信你所说的?”
还不等洛铭发话,萧桓就插了句:“为什么不信?我是他师父他连姓都是跟我的,而且当年是我家小铭儿背着他来卧岫庄,是小铭儿手把手的教会他剑法射术的,我们两个就是他的在世父兄一样,这说起来也跟‘血浓于水’差不多了,难道我们还劝不回小默珩。”
萧桓处事一向糊涂,而他这番说辞真是厉楠远没想到的糊涂,“他如果记得自然会认你们,可他既然做出了昨晚那样的事只能说明他跟之前的默珩已经是判若两人,他这次回来甚至是想对卧岫庄不利,你们这样莽撞行事,不仅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庄子里的其他弟子们。如此以小失大,你们这些年的日子是白过了吗?”
“什么意思?”萧桓一下急了,“你是说小默珩会害我们?”
“默珩不会,但是现在这个赵衍……”厉楠远警觉的往后看了一眼,“对他,我们谁也说不好,洛铭,你说呢?”
“这个?”洛铭回想起之前,赵玦、赵衍,这两人来历不明,而且赵玦离开之前的那番说辞也是不太清楚,对于赵衍经历了些什么,跟赵玦又是什么关系他都一无所知。
“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先搞明白,赵衍是谁,他的身份是怎么出来的。”
洛铭恍然大悟,“身份?”
“赵衍这一边我们不好多问,但是赵玦倒是有些机会。”
“对了,按日程来看,他应该还没有出齐国。”
“嗯。”厉楠远看了那两人一眼,“我派去跟着的人送回来消息,赵玦是往赵国故地去的,看方向是去代郡。”
代郡,据说那个地方是赵国残部驻留之地,甚至连公子赵嘉也可能藏匿其中,赵玦去那里难道因为他也是赵国人,或者说是赵嘉的人?但是他们卧岫庄跟赵国一向来往稀少,赵玦如果是赵人又为什么偏偏来这里?于是洛铭问道:“师伯,你怎么看?”
“结果尚未可知。”
“师伯,你是不是早就有所怀疑了。”
说到这里,厉楠远也不藏着掖着,“在他们入庄的那一天我就有所怀疑,就让洵尚在庄子里暗中盯着他们了。只是当时洛铭你沉溺于赵衍一事,我怕你因为私情而失了判断才没有细说,本来赵玦走后我是想等证据齐了有眉目之后再跟你们说,可我想不到如今却发现了赵衍就是默珩,这倒让我难办了。他们送与你的那把名剑泰阿据我所知是藏于秦国,最近秦国活动频繁,默珩最后消息的断绝地点就是秦宫,这些事情让我不得不联想。”
“师兄,你联想到了什么?”
“若赵衍真是秦国的人,我们当如何自处?”
“师伯你会有困于这个问题,但我却不会。”洛铭的眼神坚定,“对我来说,默珩就是默珩,他是我师弟是我亲自带进庄来的,不管他现在效力于谁他仍旧是他。可我只是觉得可恨,我当年应该像子房一样追他而去,这样我也不会对他这几年来的所遇一无所知,也不会不知道怎么面对于他。”
“小铭儿……”
“只要他还是默珩,那么他将我当作是谁都不要紧。”
厉楠远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洛铭这种对自己毫无所谓的态度还真让他又羡慕又愤恨,这孩子终究会害了自己,但不知能不能如他所愿的保住那一人。
“那小铭儿,你准备怎么做?”
“赵玦的事还烦请师伯多多操心,但是赵衍,我来照顾就好了,一切都赵玦之事弄清楚之后再作商议吧。”
“那你把他带下山去,无须提及有我相救一事,只说你自己施为就好。”
“多谢师伯。”洛铭拜谢过后就同萧桓一起进屋子去了。
良久之后,厉楠远才望着西方的天空幽幽的叹出了一口长气,说道:“重璃,你终究还是选择了秦国,选择了嬴政,选择了你的故地。阴阳之道同天而化,以你一人之力怎可改变这天命呢?而你又为何总要与我争个输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少年心志(一)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提起,但每每梦回之时,他都会记得那个身着紫衣的女子,她生而倔强,却又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资,可他所害怕的也就是那人的这股天资。夜重璃……她太自信了,从来都不会将其他放在眼里,甚至是当年她的师父,下手之时她毫不留情竟然真的化去了那人百年来才修得的功力。后来,夜重璃在世间销声匿迹几十年,他以为那人也跟自己一样已经决意隐去,可厉楠远没想到,他最害怕的这一天,竟然来的这么快。
大梁城一战已经结束,他们俘虏了魏王一众,而且如数杀尽了反抗的大臣文武,扶苏虽然心中不敢苟同这种做法,但明面上还是没说什么,毕竟这方略是由嬴政定下的,王翦不过听命而为,但是看着那大梁城满满的尸体他心中就难以平静。那些都是魏国的百姓,他们之中有老弱有毫无反抗之力的妇人婴孩,但是黄河一决堤整个大梁城的人也就没人活路。
在扶苏看来,战争是两国之争是战场武人之争,此事不关乎妇人孩子,即便是赢他们也要赢得磊磊落落堂堂正正的,而不是在天下留一个虎狼之师的骂名。李斯在教习扶苏的时候就说过,他这是妇人之仁,并且告诫千万不得在嬴政面前说此类的言论,扶苏之前年龄尚幼还好劝说,但这下他已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更是秦国的大公子,他心中觉得对天下,对秦国都有一份责任,既然他跟嬴政之间既是父子又是君臣,那么他也有义务向嬴政进言。但是这些天来嬴政都不见踪影,问及王翦等人他们也是闪烁其辞,想必嬴政又是微服去了他地,连着李西垣跟陆离也没了影子。对了,还有赵衍呢?扶苏想着这人,不觉中军马已经到了咸阳城,一别数月,现在看着这巍峨但老旧的城墙扶苏却感慨万千。虽然他对魏国百姓很是不忍同情,但此时的他看着这城垣脑子里却满是秦人曝尸其间的景象,难道国于国之间就只能是流血浮尸只能存一吗?几年前他在城中见过一位书生,他跟息讲了些仁道礼法方面之事,虽然当时不甚赞同,但现在想想却未尝不可。
听说在武王之前,咸阳有一座闻名于天下的四方馆,那里广有四方百家言论常说而不限于一人之道,当时开馆的目地也在于招贤纳士大开策论,或许在嬴政回来之后他能劝说他重开四方馆,再以他家之言慢慢的来松一松嬴政心中那生根的刑法之道呢?
回过神来时扶苏已经走到了御花园里,现下正是春天,园子里姹紫嫣红的甚是迷人,特别是满园子随风而起的柳絮,落在他脸上时酥*痒的,让原本低落的扶苏也露出了几许浅浅的笑容。正是出神之时,突然扶苏就身形不稳的被人从后面一个猴跳,那两只手环在他的脖颈间黏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扶苏刚站稳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拍着那双白净的手,说:“十八弟,你大哥我可是刚从战场上回来,你第一下就这么猴跳猴玩儿的,就不怕碰了你大哥的腰伤让我躺个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候看宫里面还有谁跟你胡闹!”
听到这话他背上的胡亥才一下跳了下来,忙胡蹲着抚向扶苏的腰,道:“扶苏哥哥,你受伤了?伤得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快让我看看!”
“严重严重,你没看到这纱布都缠得这儿胖了这么大一圈?”
“我……”胡亥一下收了手,蹲在他身边不知所措瞪大了眼睛,“扶苏哥哥,我就知道我应该跟着你一起去,这样你就不会受伤不会被人欺负了!还有我……我刚刚不该吓你的,我那都是因为太想你了,所以,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