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拆婚(21)
当他从皇上那里听说，睿王爷对相亲一事懒散应对的时候，心里竟有种难以言说的愉快。
“爱卿言之有理。”
皇帝『摸』了『摸』脑门儿，若有所思。
谢一还以为皇帝是看透了什么，橙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却听到皇上缓缓道：
“南方新进贡了锦缎数千匹，我看料子都不错，赠你几匹，做几身衣裳吧。”
“谢主隆恩。”
谢一叩头谢恩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去参加知秋姑娘婚宴那日，身上穿着的，是叡王爷送给他的袍子。
那袍子他本想过后还回去，可一拖二拖，竟一直留着了。
不知道，叡王爷还想不想要回那袍子。
也不知道，叡王爷的心里还有没有他。
第三十章
谢了皇上恩赏以后，谢一便准备回住所休息。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却偏偏遇上了叡王爷。
他如向前那般向叡王爷请安，叡王爷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
谢一有些尴尬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谢大人，现在可是遂了心愿？”
叡王爷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丝丝笑谑。
谢一的心脏，突然猛烈的跳动起来。
他抬眸，鼓起勇气对上叡王爷的脸，这才发现，那张在睡梦中出现过多次的脸颊，真的出现在眼前时，居然会那么陌生。
叡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下官，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谢一还以为，叡王爷时发现了自己暗中破坏他和林清儿的婚事，只好硬着头皮说不知情。
叡王爷轻笑一声，淡淡道：“你亲自护送林小姐回府，想来这桩婚事，你是十拿九稳了吧？”
谢一没料到，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件事。
“你能做到起居郎的位置，已经是皇兄格外开恩了，难不成现在，又想借助林丞相的东风，飞上枝头变凤凰？”
面对叡王爷的讥讽，谢一回应的，只有沉默。
他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说自己对林清儿没有非分之想？可林清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这般明显，在丞相府吃饭的时候，又三番五次暗示自己提亲。
谢一虽然愚钝了些，但总归不是傻子。
他只是在装傻，假装听不懂林清儿的暗示。
可现在，叡王爷这样问他，他倒真是不知从何辩解。
王爷讥讽这几句，本也是为了泻火，每每想到林清儿与谢一郎情妾意的模样，他心里便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可他发泄完了，谢一却依然闭着嘴不说话。
紧咬唇角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了伤却不喊痛的小鹿。
叡王爷的火，倏忽一下就灭了。
目送谢一离开宫中，叡王爷说出口的冰锥，却全都一颗颗刺在自己心尖。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痛。
原来伤害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竟也这样痛。
谢一回到自己居室之后，便一病不起。
他在御花园被叡王爷明朝暗讽的事情，不胫而走。
宫里本就是拜高踩低之所，叡王爷又是皇帝的亲弟弟，谢一得罪了叡王爷，大家都落井下石，洋洋得意。
甚至就连宫里的太医，也对他的病潦草应对。
叡王爷屡次进宫，却见不到谢一踪影，心下起疑，命小风子暗中调查。
“王爷，不好了，谢大人他……”
小风子慌里慌张地跑回来，满头大汗。
“别急，慢慢说。”
叡王爷表面上强装作镇定自若，可紧握着的手心里，已经出了一水的汗。
“听说谢大人病了，从那日您在御花园见到他之后就病了，现在还在病榻上躺着。”
小风子终究还是将谢一视为朋友，听说他病倒，心里也焦灼地很。
“谢大人怎么病的，如何病的，有太医为他诊治吗？”
叡王爷的问题纷至沓来，小风子摆了摆手，长叹一声：
“宫人的德『性』，王爷您自己也不是不知道。眼见着谢大人跟您起了纷争，平日里看不惯谢大人受宠的宫人们合起伙来欺负他，就连太医院那边，也是草草应付。”
叡王爷皱着眉，挥了挥手，遣了身边贴身的大夫为谢一诊治。
“王爷，这么做……不合规矩吧？”
小风子唯恐落人话柄，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一条人命，与闲言碎语，孰轻孰重？”
小风子不说话了。
大夫赶到的时候，谢一正裹着一床被子瑟瑟发抖，小风子只看了一眼，就不落忍地将头扭了过去。
大夫诊断以后，王爷命府里的人将『药』煎好，再交由相熟的太监，转交给谢一。
就这样，谢一一点点恢复健康。
只是由始自终，他都不知道，那个暗中伸出援手的人，是叡王爷。
小风子少年心『性』，终归忍不住，在一日伴叡王爷读书的时候，将心中疑『惑』和盘托出。
“王爷，您既然还牵挂着谢大人，为何不肯让他知道，那日救他的人，是王爷您？”
叡王爷笑了笑，却不说话。
“王爷您屡次三番对谢大人伸出援助之手，为何要藏在心里，若是谢大人知道了，岂不是会更感激您？”
面对小风子的追问，叡王爷回以淡然一笑。
“能护他周全，佑他健康，已经足够，为何还要让他知道，让他对我感激戴德？”
小风子道：“主子这招可真傻，当然是要谢大人知道，才能在感动之余以身相许，否则怎么抱得美人归？”
小风子话还没说完，脑袋上便挨了揍。
叡王爷手持经书在他后脑勺上“砰砰砰”锤了三下，声音洪亮，格外清晰。
“你懂什么？真正的爱，就是只想付出，不求索取。”
小风子听得稀里糊涂，反驳道：“王爷之前在山寨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还从话本子里寻了各种法子，就是为了谢大人能心甘情愿地接受王爷。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叡王爷举起手中经书，作势要打，小风子慌忙逃窜到一旁，委屈巴拉地开口道：“怎的，我又哪里说错了？明明就是事实嘛！”
“既如此嘴硬，罚你将这本经书全文抄写，写不完不许吃饭。”
叡王爷丢下那本厚厚的佛经，抬脚就走，剩下小风子站在书房里欲哭无泪。
王爷啊王爷，这本书抄完至少得三月有余，若是抄完之前都不许睡觉，自己岂不是就要将小命断送于此？
思前想后，小风子拔脚跟在叡王爷身后一路小跑，苦苦哀求。
“王爷我错了，我对您的理解太肤浅，求您别让我抄经书……”
“王爷我真的错了，还是您理解的透彻，求您别让我抄经书……”
“王爷我真的真的错了，您说的都对，小的以后唯您马首是瞻，绝不敢有半分躲懒耍滑，您指东我不敢往西，您让我买马我绝不买马鞍，求求您千万别让我抄经书啊王爷……”
第三十一章
最终，小风子还是免了一场手抄经书的惩罚。
但代价却是，罚俸禄。
半年。
这简直比让他抄经书还痛苦，小风子已经开始认真反思，现在跟叡王爷反悔，说自己愿意抄经书，是不是还来得及……
……
几日后，叡王爷进宫面圣，便带着小风子一起进宫。
刚走到御花园，便听到有宫人在窃窃私语。
“你瞧，那不是咱们皇上的起居郎嘛？”
起居郎三个字一出，另一个便忍不住掩嘴偷笑。
“什么劳什子起居郎，这都病了一个月才方见好，起居郎？圣上若是等着他记录起居，岂不是要气死？”
这太监说完，两人捂着嘴，又偷偷笑起来。
叡王爷心头窝火，见这几个人竟敢嘲笑谢一，正准备出面教训两句，却看到，谢一就在那两个太监前方不远处行走着，只是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假装听不到罢了。
“哟，你看看咱们这位起居郎，身子骨今儿可算是大好了？”
太监故意拖长了音调，让谢一能听见。他这话明面上是关心，实则却是嘲讽。
谢一倒也不以为意，停下脚步，对着这二人欠了欠身子，开口道：“多谢挂念，托二位的福，身子已经大好了。”
“要我说，你还不如继续在病床上躺着，反正圣上也用不上你……”
说着，二人又是一阵哄笑。
谢一也并未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背影却是有着几分落寞。
叡王爷再也看不下去，冷着脸快步走上前，一步横在那两位太监面前。
那二人没想到叡王爷会突然出现，顿时瑟瑟发抖。
“王……王爷，您……您来了。”
“呵，这宫里的宫人们如今胆子倒是不小，都胆敢嘲笑起朝廷命官来了。”
叡王爷的语调里听不出什么情感，声音清冷，但一字一顿，却唬得人心惊胆战。
他的命令，两个太监自然不敢不从，瑟瑟发抖着跪在叡王爷面前。
“不知我们二位犯了什么错，竟惹得叡王爷如何恼火？奴才在此，向您陪个不是。”
太监能在宫里混这么久，各个都是人精，讨好的话张嘴就来。
叡王爷却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们俩，道：“本王最讨厌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不巧，你们运气不好，被我碰上了。”
那二位宫人面面相觑，知道是自己方才说谢一坏话，被这王爷听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