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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君莫惜金缕衣(59)

作者:共君一醉一陶然 时间:2018-12-15 11:34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竞技 宫斗

  “缕衣,若是我死了,你会如何?”
  缕衣轻愕,笑道:“公主,怎么说起这么不吉的话来了?”
  林瑾摇摇头:“缕衣,叫我瑾儿。”顿了顿,林瑾极为郑重的开口“要是我们都身陷不测,我们一起死去,可好?”
  缕衣推开了林瑾,走到桌案前,抽出半副丝帛,笔走龙蛇,提上一首古诗:
  问尔所之,是否如适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彼方淑女,凭君寄辞
  伊人曾在,与我相知
  嘱彼佳人,被我衣缁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勿用针砧,无隙无疵
  伊人何在,慰我相思
  彼山之阴,深林荒址
  冬寻毡毯,老雀燕子
  雪覆四野,高山迟滞
  眠而不觉,寒笳清嘶
  嘱彼佳人,营我家室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良田所修,大海之坻
  伊人应在,任我相视
  彼山之阴,叶疏苔蚀
  涤我孤冢,珠泪渐渍
  惜我长剑,日日拂拭
  寂而不觉,寒笳长嘶
  嘱彼佳人,收我秋实
  蕙兰芫荽,郁郁香芷
  敛之集之,勿弃勿失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
  林瑾跟在缕衣身后,看着丝帛上未干的墨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从身后搂住了缕衣的腰,将脸轻轻贴在缕衣挺拔的后背上,重复着帛书中的字句:“敛之集之,勿弃勿失;伊人犹在,唯我相誓;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缕衣回转身来,反握住了林瑾的手,给了她一个坚定的承诺:“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记着了:敛之集之,勿弃勿失;伊人犹在,唯我相誓。你要为我活着,等我来接你的那一天!”
  林瑾泪流满面,却含着笑重重点头:“我会一直记着的。”
  缕衣握着林瑾的手收紧了。
  林瑾抬起头,深深望进缕衣的眼里:“缕衣,此行千万小心,我刚刚起了金钱卦,卦上说此行……大凶。”

  第 70 章

  八月十一,怀南公主抵达了周朝最南端的一处关隘,荆关。
  城下,两队着宫装的女史,持着如意,垂眉敛目地随在一辆凤辇之旁。华丽的织云锦幛长长地从车顶围下,遮住了车中人,隐约只见到一个窈窕的侧影。女史后面,长长的军队象缓慢的潮水般行进,马蹄扬起的尘烟遮住了薄暮残阳。长风卷起的战帜下面,铁刃金戈的银光凛凛地掠过。
  高耸的城楼,威严迫人。城楼下前来迎接的队伍却没见有几分公主出嫁的喜气,远远只见数千装备精良的坚甲厉兵堵在路上,气氛凝重,非但没有喜气,甚至还隐约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
  风卷着战帜,掠过云天,将白色的阳光撕成凌乱的碎片,刺痛眼睛。
  铜鼓敲过三响,士兵齐刷刷分列两旁,只留中间狭窄的过道。
  过道中央,一员全身重甲的将领打马而出,身后旌旗招展,煊赫的“赵”字在半空飞扬,正是荆关的守将赵援。
  远远的,赵援下马施礼,高声道:“荆关守将,镇南将军赵援,特来迎接公主入关,参见公主殿下。”
  林瑾早已弃船换车,此际端坐在撵车上,举手投足,端庄娴雅:“将军请起。”
  赵援却没依言起来,又禀道:“荆越王仰慕公主风采,特从荆越赶来迎接,此际就在阵后。臣乞公主下车入城。”
  林瑾点头同意。
  乐师吹起了悠长的号角,鼓手用力敲动了巨大的铜鼓,响彻古老的边城。
  特制的小梯搭下,红锦地毯长长铺开,林瑾搭着身边侍女的手腕,缓缓步下车来。轻缓而优雅地踏过红毯。凤凰钗、彩霞帔,步生金莲,凌波微摇,长长的镂花裙裾逶迤而过,不染一点尘埃。
  她一直高傲的走着,没有再回头看那个连梦里都思念到心痛的男人。
  她能为那个男人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伊人犹在,唯我相誓。
  缕衣,我记着的。
  红毯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英伟的男子,矜然昂首,霸气飞扬,耀得人眼睛刺痛。
  他看着林瑾,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欣赏。
  缕衣默默跟在后面看着,面无表情,只是手握成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他走上前,高声喝道:“怀南公主驾到!”
  夜深,金玉堂上,但闻笙箫丝竹之乐,觥筹交错,醉意阑珊。
  荆越王高举酒杯,频频向林瑾敬酒。林瑾于今夜的接风宴上大失常态,虽然端庄依旧,却从不拒绝别人的敬酒。一杯一杯的烈酒,只被她当作了浇灭愁绪的工具,几乎没有间歇的灌进柔肠,将那柔软的地方寸寸绞碎。
  缕衣没有阻拦她,昏睡过去,总比他这样清醒着熬过这个痛苦的夜晚要强的多,酒醉的人,何尝不幸福?
  但是缕衣自己滴酒未沾。
  今日的迎亲,总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令他感到不安。
  想起林瑾的警告,他虽不信鬼神,却也还是加强了防备。明日林瑾会换乘荆越王的车出荆关,他的使命,也就算到了尽头。这是最后一晚,他不敢放纵自己,要时刻保持清醒,防备一些意外。
  宴过一半林瑾就酩酊大醉,被那个叫卫璃的丫头扶了回去。缕衣一直坚持到宴会结束,看着赵援老辣算计的眼光,缕衣总觉得他不怀好意。然而宴会非常平静的结束了,没有任何不妥。
  月上中天,缕衣拖的疲惫的身子回到临时给他准备的房中。
  刚一推开门,缕衣就愣住了。
  林瑾斜靠在床边,正在等他。她只裹了一件薄薄的轻纱,里面则什么都没穿,胴体若隐若现,身材曲线玲珑,肩头的纱垂落下来,露出雪白的肩膀,斜斜的月光洒进来,动人不可方物。
  见了缕衣,林瑾摇摇晃晃站起来,直直朝缕衣走来。因为酒醉的缘故,林瑾乌发凌乱,醉颜酡红,双眼被若有若无的薰香缭绕,呈现出迷离的水雾来。走到缕衣跟前,林瑾媚眼如丝,一双粉臂蛇一样缠上了缕衣的颈项,双唇轻轻掠过缕衣耳际,吐气如兰。
  “缕衣,抱我,好吗?
  有些呆怔的缕衣陡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林瑾,低斥道:“公主,你疯了?”
  林瑾被缕衣推的倒退几步,好容易站稳了,仰起头看着缕衣,妖娆的笑了起来:“我没疯,我也没醉,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毫无预兆的,顺着林瑾的脸庞流了下来。
  “明天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从此天涯地角,各奔东西,你连留给我一个美好的回忆都不肯么,缕衣?”
  林瑾抬眼凝视着她的爱人,如是说。
  她看见了,缕衣的身躯轻轻颤了颤。于是林瑾再不迟疑,走过去抱住缕衣,轻柔的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他的。
  “瑾儿”,缕衣没有再推开她,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美色当前,软玉在怀,心里喜欢的人如此热情主动,就算柳下惠再世恐怕也抵挡不了,何况缕衣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可是他现在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瑾儿,你就没有想过,若是荆越王发现你并非处子,无论是大周还是荆越,都不会放过你?”
  和亲的公主不是冰清玉洁之身,不管大周还是荆越,都无颜以对天下。唯一的办法,只有杀了林瑾,以免两国蒙羞。
  谁料林瑾把头埋在缕衣肩上,笑的异常决绝,平静的声音,流露出钢铁般的意志:“放心,真要追究起来,我不会牵连你的。大不了……一了百了好了。”
  缕衣手一抖:“瑾儿,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林瑾没说话,抬起头,痴痴的望着缕衣,用纤纤素手一遍一遍抚摩着那个男人的眼睛,然后笑着,再度吻了上去。
  缕衣的心,陡然涨满了酸涩,手一紧,抱住林瑾,深深的回应。
  淡香环绕,雾朦胧,人亦朦胧,雾里看人,仿佛参差如是。
  清冷的月光落在地上,泛着水一样湿润的轻幽光泽,那是夜空的眼泪,碧落之上,红尘之下,仿佛生生死死都流淌不尽。而林瑾眼角边,那一道惨淡的泪痕,却已经干涸了,只留下那一抹淡淡的痕迹,似烟。
  为暮雨兮为朝云,两人沉浸在缠绵悱恻的情绪里,竟都没有察觉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直到房门被人“咣铛”一声狠狠踹开,缕衣和林瑾才猛然惊觉,然而为时已晚。两人相拥的情形,被闯进来的人看的真切。
  “没想到来抓男的,却碰巧撞破公主的奸情了啊。”
  为首的男人嗤嗤冷笑,语气不善,正是荆关的守将赵援。他身后,还紧紧跟了十来个人,看他们呼吸绵长,想来功夫都是不错的。
  林瑾一僵,却毫无惧色。自己脱出缕衣的怀抱,理好衣裳,往前走了几步,有意无意挡在缕衣身前,平静的对赵援说:“此事与他无关,有什么后果,本宫一力承担。”
  赵援笑的更为狡诈:“公主好胆识,好痴情,越王的眼光还真是独到。”
  还不等林瑾说话,猛然听缕衣低斥一声:“瑾儿,闪开!”
  话音未落,缕衣已把剑在手,人化惊虹,直向赵援刺过来。
  林瑾一惊,忽然觉得头晕,倏地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恰好躲过缕衣的剑锋,将赵援暴露在了缕衣的攻击范围之内。
  赵援一时失色,幸得旁边的护卫反映敏捷,将他推开几步,挡了上来。未料眼前一花,还没做出反应,头颅已骨碌碌滚落了地,留下身躯犹自手舞足蹈往前扑过去。
  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缕衣愈战愈勇,利剑劈下了前面一个的手臂,剑势往侧面一扫,旁边两个齐齐被斩成两截。
  他知道,今日事决不能善了,听赵援的口气,恐怕他是本来就想要捉拿自己,碰见他和林瑾的事情只是碰巧。就算不是,他和林瑾的事情被赵援窥知,一旦捅露,他与林瑾皆无活路,只有现在抢先除去赵援,杀人灭口。
  下手越来越狠,赵援带来得人不是缕衣对手,一个一个倒了下去,躲在护卫后面观战的赵援脸色有点难看,却忽然见到缕衣的动作迟滞了一下,似乎力不从心。
  赵援大喜,对手下喝道:“药劲上来了,统统给我上,把他拿下!”
  护卫应和一声,纷纷抢上。缕衣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像突然被抽走了,无力应战,心中惊骇。
  直到天晕地转,缕衣昏倒前一瞬,无意瞥见屋中还在放出袅袅青烟的香炉时,才恍然大悟。
  缕衣是被一阵入骨的冰寒痛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缕衣赫然发现自己正泡在及膝的污水里。
  昏倒前的景象一一自眼前闪过,缕衣记得他和瑾儿温存时中了房中点的迷药,之后便被赵援捉了丢到这处水牢里来。
  赵援的突袭令缕衣有些措手不及,缕衣不知目前林瑾处境如何,心里焦急,挣扎着想出去,谁料刚一移动,手腕脚踝处都是一阵剧痛,伴随着的还有一连串铁链子抖动的粗重声响。
  缕衣垂头一看,这才惊觉自己的四肢都被儿臂粗的精铁链子紧紧缠在水牢的石壁上,动弹不得,甚至连换个姿势都有困难。冰入骨髓的水没过了缕衣的膝盖,冻的长时间未曾活动的膝盖处时不时传来一阵刺痛。
  缕衣咬牙撑起头来,发现这间藏在地下的水牢挖的极深,地底离位于天顶处的出口足足有五六丈之高。方石砌成的四壁常年不见阳光,已经爬满了青苔,滑不溜手,毫无借力之处。凭他现在这个样子,想要甩脱锁链从牢口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吸了口气,缕衣转头看水下,希望能找到排水闸之类的地方,或许可以取巧打开闸门逃出。然而很快缕衣又失望了,这水牢不知由何人所设计,修筑的竟是一点破绽也没有。牢底并没有安装大的闸门,而是在地面上凿了无数小洞,在洞上安装缩小了的水闸来代替完整的闸门。这些小水闸实在太小,根本容不下人进出,却一点也不影响排水的效果,设计水牢的这人心思不可谓不精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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