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很忙(5)
教主的心思,阎教里与他亲近些的都懂,偏偏无上宫那位……
揉了揉额角,任桓破罐破摔的道:“云起殿本是收拾出来给延清城的吧?左右如今延清城已然没落,徒然挂着正道三大势力的名头,你去让人再匀个宽敞些的院子给黎城主就是了。”
小童应了声疾步而去,徒留任桓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又投入下一轮的忙碌。
而被任桓所怨念的某人,此刻正在风荷殿内,捧着本阎教历代大乘境强者的手扎,思绪纷飞。
顾鸣生同他相处的太好,好的有点不真实。
阎教少教主性子孤傲为人冷淡是人尽皆知的事实,顾鸣生也没有丝毫掩饰的想法,唯独对他,十足的温和细致。
修行到他们这等境界,用膳与否早已不在重要,萧澈之有用膳的习惯是因为家传的规矩和现代带来的口腹之欲,顾鸣生一看就知道嫌麻烦的人,居然早早吩咐了准备膳食还与他一同享用。
随后的闲谈更是让萧澈之吃惊,一向被人传言不善言辞的阎教少教主,谈起教中逸事如信手掂来,勾的人谈性大发,直到每日入定的时间到了后方才告辞离去。萧澈之看着他的背影,觉得顾鸣生身上简直从头到尾散发出一种“我很闲、很无聊”的味道,虽然按道理他应该忙成汪……
记忆中两人的相处模式好像一直是这样,自己之前当真没有发现不对吗?
将之前顾鸣生硬塞给自己的手札合上,萧澈之闭了闭眼,虽然大乘境强者的经验对现在的他而言越多越好,但他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接受。
嗯?
闭目养神不过三秒,萧澈之惊疑不定的睁开了眼,看向四周。不远处候着的侍人修为只在元婴,低眉顺眼没有分毫反应,可他却能明显的感受到,空气中的灵力波动不同寻常。
不像是因为突破或是吸取太过造成的灵力匮乏,反而是流动的方向不同以往,而且覆盖的区域甚是广阔,这是有人修行出了问题?
东北……是云起殿的方向?
萧澈之心头一紧,身形一闪间已然出了房门,朝着云起殿而去。
云起殿外没有半个侍人的影子,想是早有人吩咐过不许打扰,萧澈之几步跨过寻常的防御阵法,轻易地进到了内殿门口,却在手指触及殿门的时候,有些踌躇。
顾鸣生入定的地方定然设置的有高阶阵法,他要破去不难,难的是悄无声息的快速破阵,一旦强行入阵被阎教高层察觉,无上宫之主强闯阎教教主入定之地,怎么解释都显得牵强。
给萧澈之纠结的时间并不长,片刻后灵力的流转越发凌乱,甚至有些地方已有停滞之感。若是有合体境之下在这附近修炼,只怕不久就会爆体而亡。
萧澈之看一眼毫无动静的外面,咬了咬牙,强行调动体内灵力,左手结出一个繁复奥妙的印诀,右手就要去推那扇殿门。
咯吱……
一层透明的光幕显出片刻,又消失于空气中,好像从未存在过,与今晨他御器进入阎教千里之内时的情形一样,让萧澈之一怔。
七阶以上的阵法都是有灵性的,对外界的防护力度取决于布阵人的心意。
这样的情形,意味着布阵人对进入者——毫不设防。
一抹奇异的感觉自心头划过,但萧澈之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思考,他终于看见了盘膝坐于殿内中心的人,原本白皙的脸色变得苍白,唇色比午后离去之时还要淡一些,眉头紧皱,显然是在极力平复周身紊乱的灵力气场,但是收效甚微。
幸好不曾过于冒进,还可挽回一二。
萧澈之轻叹一口气,大步走到离顾鸣生一步的地方同样盘膝坐下,一面缓缓引导四周的灵力回归正途,双手抵住顾鸣生的掌心,要将他体内的灵力同样给理顺过来。
四掌相对的片刻,顾鸣生的身体轻颤了一下,身上戴着的护身法器光华流转就要发动,萧澈之精神力轻扫,一声轻语就在顾鸣生识海出响起。
“是我。”
于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当一切都恢复正常的时候,窗外已是弯月高悬,盘膝坐着四掌相对的两人同时睁开眼来,各自撤掌。
萧澈之不赞同的看着对面脸色依旧苍白、额头挂着细密汗珠的人,语调中甚至带了些不悦;“这就是阎教传出来的触到了大乘境的壁垒?急于求成只会事倍功半,何必为了提前几个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
顾鸣生的确要突破大乘境了不假,但他的进度远不如传言中的那样迅速,又醉心于强提修为,才会有今日之祸。
若是萧澈之不在,顾鸣生凭借着阎教雄厚的底蕴虽无性命之虞,终究还是会留下隐患。
他话说的重了些,却还是起身后将顾鸣生拉了起来,又将人给安放在了椅子上。
顾鸣生的神色有些恹恹的,闻言却勉强的笑了笑,看着依旧站着眼中充斥着不赞成的萧澈之,道:“谁让你晋阶的如此迅速,我想追追也不成吗?”他话说的怨念,嘴角却有着笑影,看的萧澈之一脸无奈。
他进阶快是因为他比顾鸣生大一岁好吗?
虽然修士的寿命长到可以忽略这区区一年的差距,外界修士也普遍默认无上宫宫主与阎教教主同龄,但他和顾鸣生的修为进度其实一致的可怕。
顾鸣生晋合体境比他晚一年零三天,晋洞虚境比他晚一年少两天,晋渡劫境比他晚一年多五天……
按照他自己感觉触碰到大乘境壁垒后闭关一年才突破的例子来看,多半突破大乘境也会晚一年左右。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赶啊?
萧澈之看着有些虚弱的顾鸣生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沉默半响,自腰间解下一个小小的木牌来,慎重的放在了顾鸣生的掌心上。
那木牌极为小巧,还占不满顾鸣生大半个手掌,看着与街头小童挂着的寻常木牌无异,却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平气和的幽香来。
顾鸣生瞧了半响,默默的将木牌翻了过来,果见木牌背面有两个苍劲有力的小字:延清。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摇摇头,要将木牌塞回萧澈之手中,却被萧澈之避开,开口,语气有些急促:“这是黎姑姑给你的的东西……”
他当然认得此物,这木牌原是延清城至宝,后来做了萧澈之的母亲黎纨的陪嫁,萧澈之十来岁上就带在身边了,轻易不许人碰的,怎么能给了自己?
萧澈之笑了笑,拉过他放了木牌的右手,将手指一根一根扳上来让他握住这块牌子,温言道:“世上说能防止走火入魔的东西大多是欺世盗名,这牌子却是真有奇效。如今我是用不着它了,权当我送你登教主之位的贺礼。”
顾鸣生低头看了看掌中握着的木牌,突然释然的笑了笑,将它紧紧篡在掌中。
作者有话要说: 2016.11.16,更文第七天。
厚着脸皮自荐被拒了,有点小伤心,不过看到多了两个收藏又瞬间满血复活了。
等过了一星期改了前三章再试一次,失败就默默写吧。
第一篇文,无论签不签约都要努力写好~
☆、登位
教主即位仪式的那天,碧空如洗,是极北难得的好天气。
萧澈之非但没同谢棠他们一起去贵宾席,反倒直接被顾鸣生拉到了阎罗殿近距离围观准备工作。
同记忆中无上宫的宫主即位仪式并无太多不同,萧澈之放松的靠在锦塌上,肆意打量着顾鸣生更衣的动作。
极北碧蚕所吐白丝织成的内衬,玄色云纹的外袍,腰封袖口俱绣了烫金的纹路,头上稳稳戴着个赤金的头冠,看上去威仪天成。
顾鸣生的手指却定在胸口前的布料处,神色有些复杂。
“怎么了?”萧澈之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能敏锐的感受到顾鸣生的情绪并不高,至少论不上兴奋。
顾鸣生在阎教内掌权多年,今日才正式正名,他再心性稳重淡泊名利,也不应该是这幅样子。
何况他也挨不上这八个字就是了。
听他出言问及,顾鸣生的脸色勉强松动了一些,至少看上去没那么僵硬了。
前面没人来催,顾鸣生干脆一屁股坐下,将脖颈上系的紧紧的扣子解开了一颗,恨恨道:“你还记得几日前跟你撞上的顾长安吗?
顾长安?
顾鸣生这一辈顾家旁系的字辈就是长字,听这名字也知是顾家子弟,萧澈之在记忆里搜寻片刻,摇摇头。
“就是那个拦了你法器的……”顾鸣生扁扁嘴,顾及着萧澈之在场,到底没说出什么讽刺的话。
大早上的,萧澈之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他一早猜测,这样一个修为不弱的痴人,必然出身世家且得长辈钟爱,只是那日任桓避而不答,他碍于身份也不便深究。
原来竟是顾家的人。
可顾家血脉与顾鸣生近着些的他都是门儿清,顾长熙那小丫头还是在萧家长大的,哪里又跑出这样一个人?
一句疑问未曾出口,顾鸣生见他神色已然明了,解释道:“顾长安是我二叔的嫡子,生下来的时候与灵力契合近乎完美。二脉尤其宝贝,结果六岁那年着人带着去冥山见世面,正碰上百年难遇的百鬼夜行,同行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的回来,匆忙之下没顾上他,后来又着人去寻,人是找回来了,可惜被吓成了傻子。”他一面说着可惜,嘴角却咧开一点嘲讽的笑意。
“二叔那时正值盛年,又是要面子的人,就取了个名字再没序齿了。”
可惜修士子嗣艰难,越强大的越是难以孕育后嗣,顾家二爷顾槃渡劫境巅峰修为,再怎么努力也得看天意,就萧澈之所知道的,顾槃之后并无所出。
他怎么一说萧澈之倒记起一些来,顾家二爷是曾经得了个嫡子,他曾听过点风言风语只道还没续齿呢就出了差错,二脉手里没有实权,加上顾家上下对此事讳莫如深,外界也不甚关心,只当中途早夭,没想到竟是成了傻子。
想通这一节的萧澈之有些释然,他拍拍顾鸣生的肩,神色还是有些疑惑,不解的道:“他怎么了?值当你在这样的好日子里闷闷不乐?”
阎教不同于无上宫内世家林立,宫主之位各凭本事,而是顾家一家独大父死子继,直系有顾鸣生在,怎么也轮不到二脉蹦跶,何况是那样一个傻子。而除了教主之位不稳,萧澈之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在今天影响顾鸣生的心情。
顾鸣生的身体在萧澈之的手触及他的肩膀时轻颤了一下,随后掩饰般的退后一步,这两日一直烦忧的情绪在不经意间散去大半,眼里总算是透出点笑意来。
不欲让萧澈之担心,顾鸣生摇摇头,云淡风轻的道:“他身子不爽,二脉却想怪到我头上来,前几日长老会里吵的心烦,今日精神有些不济罢了。”
他说得轻松,萧澈之脑子里分分钟补全了一场大型豪门狗血剧,当下脸色也跟着变得不好起来,说:“我瞧他精气神俱足,不像身体有恙的样子。”
都修炼都洞虚境了,怎么也没有说病就病的道理,几天前看着还好好的,怎么可能莫名遭了罪?
长老会的那些人也得信才是啊。
几个念头在心底一转,萧澈之皱了皱眉头,问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寻常人不敢自然不敢得罪顾家的孩子,想来想去也只剩他一个靶子。
若是因为天性痴傻冲撞了无上宫的宫主,对方又下手过重,才勉强圆的过去。
“若是怪我何不直接来风荷殿要说法,在长老会上找你的麻烦又算怎么回事?”
倒不是萧澈之不通人情世故,他两辈子的记忆不是位高权重就是有人遮风挡雨,没有值得费心算计的对手,对看不顺眼的人都是正面刚的,对这些人的做法实在理解不来。
顾鸣生一滞,有满腹想说的却不知从何说起,他们出身相若,萧澈之却被师长护得太好,不像他这样受过诸多倾轧,若真往深处剖析,难免……
是个修士都知道阎教顾鸣生处事狠辣心机深沉,他却依旧不愿将这一面剖给眼前的人看。
疼着呢.
所幸他纠结这一会,前头已来了侍人在催,吉时将至,顾鸣生歉意地笑笑,松了口气似的奔向前方,萧澈之点点头,思绪依旧沉在此事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