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无赖(49)
沈嘉禾停下来,回头看着裴懿,沉声道:“不许吹。”
这首童谣里交织着太多美好的回忆,他不想从最讨厌的人嘴里听到它的曲调。
裴懿置若罔闻,反而吹得越发响亮了,大摇大摆走到沈嘉禾跟前,挑衅似的,凑到他耳朵旁边吹。沈嘉禾心中气恼,伸手就去捂裴懿的嘴。裴懿被捂住了嘴,顺势吻了一下沈嘉禾的手心。沈嘉禾仿佛被马蜂蜇了一般,急忙松手,恨恨地瞪了裴懿一眼,转身便走。刚走出几步,猛地听到两声狗叫,循声看去,就见斜刺里冲出一只大黑狗,直朝沈嘉禾扑来。
沈嘉禾平生有三怕,一怕裴懿,二怕蛇,三怕狗。
他吓坏了,转身便逃,直直撞进了裴懿怀里。
裴懿急忙搂住他,抬腿就给了扑到跟前的大黑狗一脚,大黑狗惨叫一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沈嘉禾把脸埋在裴懿怀里,不敢抬头。
裴懿搂着他,柔声哄道:“不怕不怕,狗已经被我打跑了。”
沈嘉禾这才抬起头来,回头一看,果然不见大黑狗的踪影,心下放松,这才注意到自己正和裴懿抱在一起,顿时既窘迫又尴尬,挣扎着要从裴懿怀里出来:“你放开我!”
裴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哪里肯撒手,佯装不满道:“好没良心呀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往我怀里扑,现在危险解除就翻脸不认人了,做人可不能这样,要知恩图报,知道么?”
沈嘉禾辩解道:“我才没往你怀里扑,是你刚好站在我身后而已。”
裴懿道:“那你说是不是我帮你把狗给撵走了?”
沈嘉禾不说话了。
裴懿又道:“你若是教那狗咬了,不幸染上疯狗病,那可就没命了。所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则当以身相许,我只是想抱抱你而已,这要求不过分吧?你连这点报答都不愿意,真真是忘恩负义,教人心凉。”
沈嘉禾哑口无言。
他此刻宁愿被那狗咬一口,也好过被裴懿这般摆弄。
裴懿见他不说话也不挣动了,便当他是愿意了,眉开眼笑道:“这才乖嘛。”
沈嘉禾偏过头去不看他,淡声道:“你还要抱多久?”
裴懿笑道:“天长地久。”
沈嘉禾小声骂道:“无赖。”
裴懿挑眉笑道:“我还能更无赖一点。”
话音方落,他低头便吻上了沈嘉禾的唇。
沈嘉禾没有防备,轻而易举被他撬开牙关长驱直入肆意舔舐。
裴懿一只手便压制住了他的所有挣扎,另一只手扶着他的头不让他躲避,粗暴而又极富技巧地亲吻他。
情-欲在唇舌勾缠中轻而易举被挑起,下贱的身体早已被驯化,不管他的内心如何抗拒,面对裴懿的求-欢,他的身体总是表现得像个淫-荡的欲-奴,乖巧地给出主人想要的反应。
裴懿更是欲-火中烧,胯-下之物硬得发疼。他将沈嘉禾紧紧地压在旁边的墙上,放开被蹂-躏得通红的嘴唇,喘着粗气哑声道:“嘉禾,我想要你,我忍不住了……你的身体告诉我,你也想要我,给我好不好?宝贝儿……”说着,他便来解沈嘉禾的腰带。
沈嘉禾浑身酥软无力,完全反抗不了裴懿的动作。他无比绝望,带着哭腔决绝道:“裴懿,你今日若是要了我,我便恨你一辈子!”
裴懿猛地僵住,停下所有动作。
片刻之后,他将沈嘉禾已经被解开的腰带重新绑好,动作轻柔地将人拥进怀里,叹息一声,低声道:“我错了,我一时精虫上脑色迷心窍失了神智,你就原谅我这一回罢,好不好?”
沈嘉禾感到难以置信。
以前,无论他怎么哀求怎么反抗,裴懿全不放在心上,想要便必须要,绝不会委屈自己忍着。
平生第一次,裴懿在这种关头停了下来。
在离开浔阳时,裴懿说他会改,沈嘉禾不相信。
而现在,沈嘉禾想,或许裴懿真的变得不一样了。
“你先放开我。”沈嘉禾低声道。
裴懿立即照做。
沈嘉禾靠着墙,整理好衣襟,沉默片刻,低着头道:“我们回去罢。”
裴懿忙道:“好。”
同来时一样,依旧是沈嘉禾在前面走,裴懿在后面跟着。
沈嘉禾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仿佛踏在他心上,教他心里七上八下。
“嘉禾!”裴懿忽然唤他一声。
沈嘉禾听他语声有异,回头问道:“怎么了?”
裴懿快步来到他身边,抬手一指,道:“你看!”
沈嘉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火光冲天,将黑夜撕裂。
而着火的地方,似乎正是季家所在的方位。
沈嘉禾骤然心惊,向着火光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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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世子无赖55
远远地便听见刀剑之声。
裴懿拉住沈嘉禾,把他拽进一道暗巷, 沉声道:“我知你担心季常一家, 但休要轻举妄动,你且在此躲藏片刻, 我去瞧瞧到底出了何事,你放心, 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季常一家无虞。”
沈嘉禾犹豫片刻, 用力点头。他很想跟去,但心知自己去了也只会是累赘, 毫无助益,好比上回,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裴懿也不会被围追堵截坠下悬崖。他语带恳求道:“你一定要救他们。”
裴懿道:“我会的, 放心罢。”语罢, 他再不耽搁,运起轻功,转瞬便没了踪影。
沈嘉禾贴着墙滑坐在地, 蜷缩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 身子微微发着抖。他不住地在心中向各路神佛祈求, 他愿以自己的寿数为抵,求他们保佑季常一家三口平安无事。
每时每刻都仿佛在地狱里煎熬, 比裴懿凌虐他时还要痛苦千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或许是一个时辰, 刀剑之声渐渐平息,整个村子寂静一片,连狗叫声都了然无闻。
沈嘉禾扶着墙站起来,刚挪动脚步,就见巷口猛然出现一道人影,虽然看不清脸,但只看身形他便知道来者何人。他低而颤地唤道:“裴懿。”
“是我。”裴懿快步走到沈嘉禾面前。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令沈嘉禾心惊。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怕听到教他心碎的答案。
裴懿沉默地望着他。沈嘉禾从这沉默里嗅到了绝望的味道,他再次唤道:“裴懿……”
裴懿沉声开口,简洁道:“季常和许绣心死了,念念活着。”
沈嘉禾后退一步,背靠着墙,只觉彻骨寒意从脚底疾速漫上来。
他闭上眼,颤声呢喃:“你说会保他们一家无虞,你说过的……”
裴懿伸手要抱他,却在触到他的瞬间被沈嘉禾狠狠推开。
“都怪你!”沈嘉禾恨声道:“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便不会死!”
裴懿蛮横地将他按在怀里,道:“是我连累了他们,是我没保护好他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他没有说下去,顿了顿,道:“伤心便哭出来,别憋在心里。”
沈嘉禾不哭。哭是最没意义的事。他深吸两口气,道:“裴懿,带我去找念念。”
裴懿沉声道:“好。”
-
沈嘉禾踏着尸体铺成的路来到季家门前。
房子已被烈火吞噬,枣树也不能幸免,火光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世事难料,不过须臾之间,却已物是人非。
沈嘉禾从景吾怀里接过念念。
“他只是惊吓过度昏了过去,”景吾道:“没有受伤。”
沈嘉禾抱着念念幼小的身体,沉默片刻,道:“季常和许绣心的尸体呢?”
景吾道:“已安置妥当。”
沈嘉禾道:“带我去看看。”
景吾看向裴懿,见裴懿点头,便前头带路,沈嘉禾抱着念念跟上。
季常和许绣心紧挨着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季常手里攥着一把镰刀。许绣心围着围裙,双手沾满面粉。
沈嘉禾心痛如绞。
他强忍泪意,沉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默立许久,他才继续道:“季大哥,季大嫂,你们放心,从今天起,我会将念念当作亲生儿子,抚养他长大成人,教他读书,育他成才。”
沈嘉禾回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裴懿,道:“在离开之前,一定要厚葬他们。”
裴懿点头,道:“我会的。”
-
沈嘉禾带着念念睡在马车上。
他轻轻拍打着念念的身体,像小时候母亲哄他睡觉时那样。
天蒙蒙亮的时候,念念醒过来。
“念念醒了,”沈嘉禾摸摸他的小脸,微笑着道:“睡得好不好?”
念念坐起来,揉揉眼睛,左右望望,道:“我爹我娘呢?”
沈嘉禾心中一酸,微微哽咽道:“你爹和你娘……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念念澄澈的大眼睛中立时浮起水汽,带着哭腔道:“他们是不是死了?”
沈嘉禾原以为他太小,根本没有生死的概念,却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念念接着道:“咩咩死的时候,爹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沈嘉禾强笑着问:“咩咩是谁?”
念念道:“咩咩是我养的一只小羊,但我没照顾好它,害它生了病,没多久就死了,爹娘把它埋在了房后的草地里,我伤心了好久。”两颗泪珠滚出眼眶,念念抽噎着道:“爹娘也会被埋进土里么?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沈嘉禾为他擦掉眼泪,微笑着道:“虽然你看不到他们,但他们依旧会陪在你身边,他们会化成风,化成雨,用另一种方式陪伴你,呵护你,就像他们还活着时那样。”
念念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下来,哭着道:“可我还是想让他们活着……嘉禾哥哥,你让他们活过来好不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沈嘉禾将他小小的身体拥进怀里,终究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声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念念哭得喘不过气来,沈嘉禾心疼极了,却又无计可施,只得紧紧抱着他,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
念念哭了许久才停下来,沈嘉禾为他拭去泪痕,柔声道:“念念,你愿意认我做义父么?我会替你爹娘照顾你,只要我活着,便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无忧。”
念念思索片刻,点头道:“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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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常和许绣心便合葬在田埂上那棵大树下。
徐大娘说,这棵树叫合欢树,已经历三百年风吹雨打。
叶间枝上,绒花朵朵团团。
风来了,花叶曳曳娑娑,沙沙作响,宛如恋人絮语。
沈嘉禾跪下磕了三个头。
他站起来,唤念念过来,道:“念念,过来给爹娘磕头。”
念念听话地跪下,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时已泪流满面。
“爹,娘,你们总说我太爱哭了,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再哭这一回,以后便再也不哭了。”念念边哭边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嘉禾爹爹会照顾我,我也会乖乖听话,会学好,不给你们丢脸。”
沈嘉禾扶他起来,抚摸着他的头,道:“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