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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目混珠(100)

作者:三道 时间:2024-10-12 09:34 标签:狗血 巧取豪夺

  他一咬牙,不管不顾地钻进了人群里。
  蒋嘉彦追在后头喊他,青涩的夹杂着哭腔的童声并不能撼动孟渔逃离的决心,他眼里迸发出热泪来,头也不回地拐进了巷口。
  被抛下的蒋嘉彦还在找他,一遍遍焦急喊他的名字。
  孟渔恨不得捂住耳朵,甚至想带走蒋嘉彦——蒋文峥若身亡命陨,皇城里又有谁会在乎蒋嘉彦的去留?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正想现身,一队禁军却突然从两侧涌上,将落单的蒋嘉彦团团围住,为首的总领道:“请小殿下回宫。”
  孟渔躲在暗处,见着失魂落魄的蒋嘉彦被拥簇着上了马,手中拿着的糖葫芦不知何时掉在地上沾染了灰尘,被人群你一脚我一脚地踩了个稀巴烂。
  他懵懵然地追了一步又陡然停下,转身奔向相反的方向,奔向他寤寐求之的自由。
  逃吧,哪怕是亡命天涯,这皇城的一切都再与他毫不相干。
  “走了?”
  仿若早就在新帝的意料之中,太和殿不因丢了一个少君而失去半分宁静森严。
  铜炉香烟袅袅,满室馨香,傅至景坐在主位上,一改方才的孱弱,面沉如水地看着跪地的探子,音色轻得风一吹就散,“他真的走了。”
  哪怕傅至景在孟渔面前口吐鲜血乃至命悬一线,曾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救他一命的孟渔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桌面上放着孟渔交出来的药粉,张太医早就看过了,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磨成粉的草木,饭菜里也没有毒,是傅至景提前服用了催动气血的药材。
  孟渔既变了,又始终没变,总是想保全所有人,不舍得对他下手,也不想蒋文峥因此丧命,所以才这样轻易地迈进了这个圈套。
  欲擒故纵,兵家常谈。
  可到了这时,傅至景却未必敢担保决绝舍弃一切孟渔会重新回到他身边。
  新帝久久沉默,配合着作戏的福广低声说:“其实陛下昏迷之时,少君神色很是焦灼,他心里是有陛下的。”
  有又如何?还不是走了。
  傅至景起身问道:“蒋文峥呢?”
  “二王爷已自行入住清和殿,等待陛下裁决。”
  外出寻回蒋嘉彦的禁军抵达殿外,新帝传见。
  总领跪地请安,“属下已命人将小殿下送回太妃的寝宫。少君正往城门的方向去,想来不会走得太快,约莫三日能出城。”
  他想了想,“小殿下说,少君有句话要转告给陛下。”
  傅至景静静地听完,半晌笑道:“不要朕找他?”笑着笑着语气竟有些哽咽,“好,朕如他所愿。”
  秋冬交替之际,京都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听闻宫中丢了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飞云将军率领禁军镇守几大宫门,对进出者细细盘查,可惜两日下来毫无头绪。
  新帝发话,库房珍宝无数,无需浪费人力物力再寻,只让办差不力的刘翊阳闭门思过,此事了了收场。
  整个京都被阴冷的初冬笼罩,犹如一潭死水般无声无息,直至二王爷蒋文峥被幽禁在宫中的消息插了翅膀似的飞遍每条大街小巷,再掀波澜。
  作者有话说
  针对小鱼一个人的大型剧本杀。


第77章
  一个月前,正逢深秋。
  微凉的日光顺着雕花木窗斜斜地落在青灰地面,自打蒋文峥进了光庆殿,这关着的大门已经半个多时辰没再打开过了,就连守在外头的福广都不免心生困惑,新帝和二王爷素来不和,哪来那么多秘话可谈?
  傅至景对蒋文峥求见亦存了些戒心与好奇。
  他刚从太和殿过来,一路都在想该如何设法让孟渔心甘情愿留下。
  前些时日他依照孟渔的心意赦免了刘翊阳和蒋文凌的欺君之罪,可惜适得其反,让孟渔更加畏惧天威,如今竟学会了假人辞色。
  每当他望着孟渔委曲求全的做派,总怀念在很久以前的某些时刻,孟渔或喋喋不休地和他讲述生活趣事,或天真烂漫地把玩他的手指,亦或着什么都不做,安静而羞涩地匍在他的怀里,偶尔抬起水润的眼睛向他讨一个吻,温馨而自在。
  孟渔是不该怕他的,可偏偏他所留念的往昔只能活在回忆里,就如同水镜台反复上演的戏剧一般,沉浸其中的只剩他一人。
  傅至景也有一筹莫展之时。
  然而,站在殿中的蒋文峥却对他道:“臣愿以微薄之力,助陛下留住少君。”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在朝中做困兽斗的二哥,“朕洗耳恭听。”
  蒋文峥慢言细语,娓娓而谈。
  傅至景听得几回蹙眉,却始终未曾打断对方,一番裹挟在平缓语调里的悖逆不轨说完,殿中静了片刻。
  穷途末路的蒋文峥竟是难得地剖白一番,傅至景轻笑一声,“二哥打的一手好算盘,孟渔并无弑君意图,你却要将他拖下水,你是何等居心?”
  “陛下既言辞凿凿认定孟渔不会弑君,又何必怕此次试探?”
  可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傅至景面色微沉,冷声问道:“倘若他一去不回呢?”
  “臣任凭陛下处置。”蒋文峥掀袍跪地,昂首道,“谋事在人,臣只求陛下体谅臣一片爱子之心,无论事成与否,留无辜的稚子一命。”
  古语有言: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这句诗在凉薄的天家里却难以成立。
  傅至景凝视着为子而计深远、视死如归的蒋文峥,不禁想到他们血脉相连的父亲,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先帝却一再地叫骨肉相残,落得个瞑目之际膝下八子无人为其真心送终的下场。
  他思忖良久,缓缓道:“朕应承你,只要蒋嘉彦不触法度,朕定为他封侯加爵,与其余王室子弟无二差别。”
  蒋文峥眼白微红,磕头礼拜,“多谢陛下成全。”
  两个争得你死我活的宿敌在这一刻握手言和,只为各取所需。
  紧闭的光庆殿得以重见天日,阴风顺着重启的门窗席卷而来,高阔的大殿凄清、冷寂。
  福广送走蒋文峥,端着热茶躬身到殿前伺候,只见新帝拿麒麟镇纸压住微微翻卷的宣纸,抬笔写道:“风月平生意,江湖自在身。”
  不日,由蒋文峥写下的诗句便送到了孟渔的手上,给他埋下了一颗重获自由身的种子。
  傅至景既是赢家,也是输家。
  在忐忑的期待里,如傅至景所料,孟渔不忍伤他的性命,亦并未听蒋文峥的谗言背叛他,可万事难两全,孟渔在他不省人事之时趁机离他而去。
  纵然再回头也不是因为他。
  傅至景无比确定,在经过了无数风雨后,孟渔不要他了。
  所幸的是,这世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孟渔,他在等,不会太久,这一回不再是他在强求,而是孟渔心甘情愿地自投罗网。
  “香甜可口的热乎软糕来咯——”
  小贩的吆喝声嘹亮高亢,从街头传到街尾。
  “大哥。”孟渔拦住小贩,紧张地问,“前头发生什么事了,那么多人?”
  “来了个有名的木偶团,人人都在占位,你要是想看,得早些去才好。”
  孟渔向小贩道了谢,拧着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他现下穿着最朴素的蓝灰色布衣,头发只用发带束起,身上值钱的东西早就找当铺卖了,只要不出风头,混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这是他离宫的第三日,再走上半天就可以出城了。
  孟渔做好了东躲西藏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出走似乎并未引起任何风波,既没有通缉令,也没有盘查的官兵,仿若无事发生。
  难道傅至景把他的话听了进去,终于决定放过他了吗?
  他找了个馄饨摊坐下来,打算填饱肚子再继续赶路,左右前后桌挨得极近,其余食客的谈话声时不时飘进孟渔的耳朵里。
  蒋文峥果然被扣押在了宫中,但新帝并未对外公布他的罪状。
  “我舅舅在宫里当差,偷偷跟我说二王爷被关起来,不让任何人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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