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逆旅(55)
颜澄听他藏头露尾地简短一说,也知道事态严重,沉吟片刻,说道:“你闭门炼丹,不要出来。”
于是,陆少微开始闭门炼丹。
说是炼丹,不过是做个样子,他那个神通广大的师傅都不会,他自然也是不会的。只不过每日往灶里头不间断地塞干柴,烟囱日日冒烟,旁人看着就认为他仙炉烧得正旺。这些都是不能示人的秘密,幸而颜澄识人的本事还算可以,招来的几个人很能把门,又有陈大力的威严在,闲杂人等想靠近都不行。
新来的陈凌对这个极为好奇,在陆少微所居之所外头探头探脑,突然,一把磨得发亮钢刀横在他面前,差点把他的鼻子给削下来,吓得他一个劲儿往后退。
颜澄手握刀柄,还刀入鞘,冷冷道:“若是搅扰仙人炼丹,后果你能承担吗?”
陈凌盯着他,往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了。颜澄立在原地,见他走远了才回身。他也不着急进屋,蹲在门外,与守门打下手的几位弟兄一起分烤了红薯土豆,热腾腾地吃了,笑闹几句才进去找陆少微。
屋里柴火不断,暖融融的,陆少微睡在土炕上,别提多舒服了。
见有人进来,陆少微忙一骨碌坐起来,见是颜澄,他长舒一口气,又躺下去。背才沾了炕,他又弹起来,讨好地笑道:“我刚刚烘了两个红薯,给你留了一个。”
颜澄感到莫名其妙,说道:“刚吃过了。”
陆少微笑得眼睛都弯起来,特别可亲地说道:“再吃一个吧。”
“不吃。”
“陈大力送了我一壶抢回来的好酒,我没喝,给你。”
面对陆少微如此盛情,颜澄简直浑身不自在,他上下打量陆少微,从他的头发丝打量到脚趾尖,看来看去,不可置信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断袖啊?”
陆少微:“......”
这人的脑袋不会是上次被磕坏了吧。
颜澄见他不说话,逐渐惊愕,满脸都写着“不会吧,被我说中了”,陆少微忙说道:“我不是!”
颜澄安慰他:“没事,我的好兄弟他也搞断袖,我不笑你。”
陆少微无力道:“我真的不是......”
“没事的,”颜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先别说这个了,咱们来说正事吧。”
“......行,”陆少微道,“你说吧。”
颜澄认真地说道:“这个丹,你总不能一直炼下去,莫说陈凌好奇打探,陈大力也不能让你这样闭门许久,他急呢,天天问。”
这个陆少微也知道,只是陈凌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和布局,原本他是打算徐徐图之,等待开春雪化之时,要与颜澄两人,将这个土匪窝子把握住。
“那怎么办?”他问。
颜澄阴沉着脸,说道:“快刀斩乱麻。”
说起造反这个事儿,颜澄有经验,虽然是失败的经验。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同理,在土匪窝子里造反,跟在天子脚下造反,道理也是相通的。无非两个,一是联合敌人的敌人,二是手里要有兵。
这两点,颜澄都不担心。
陈凌这个人太讨厌了,一来就紧紧扒在陈大力身边,苦活累活不想干,借口脑门上的伤没好,不愿意出去找吃的,成日就专门奉承陈大力。如此一来,彭六自然恨他,就这么小小的仅有百来人的匪窝子,也分出了几派来。
颜澄不消出头,只要在其中推波助澜即可。
十日后,天刚亮,晨光熹微时,陆少微往烧得正旺的炉灶里撒了一把粉,刹那间,火星子迸出紫色,烟囱上的烟也泛起了紫光,路过的人皆驻足侧目,啧啧称奇。陆少微拾掇好自己,腰系玉瓶,去找陈大力。
陈大力坐在上首,椅子上还装模作样地铺了层 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当真有个山大王的样子。他手下的人皆赶来,散坐四周,热切地望着陆少微手上的玉瓶。
陆少微煞有介事地将玉瓶侧倾,倒出一粒金黄色的药丸,奉给陈大力。陈大力当即服下,众人皆殷殷看着,仿佛期待着陈大力马上就得道升仙似的。
“仙丹!”陈大力叹道,“我感觉浑身都轻了!”
众人啧啧称叹,眼神里充满渴望。正在此时,陈凌才姗姗来迟,他本来早就要出门的,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一桶粪水放在他门口,他一开门便一脚踢翻,溅得满身臭哄哄,只能换件衣裳再来。
他一来,便循着大家的目光,看向传说中的“仙人”。看着看着,他觉得仙人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是、是你——”
他话音未落,眼睛都还瞪着,嘴巴还张着,他的头颅就“骨碌碌”落地,身躯随之轰然倒地,献血溅得又高又远,直溅到陈大力脚下。
瞬间,大家慌乱起来。
陈大力怒喝:“颜二,你干什么!”
颜澄手中握刀,胸膛起伏,血珠顺着雪白的锋刃往下滑,血有一些溅到他脸上黑色的刺字处,被他抬手抹掉。
陆少微扬声道:“大王莫急,这乃是我所授意,为了给大王铲除小人——”
颜澄接着他的话,粗声粗气地道:“这个陈凌,日日在仙人门外窥探,今日他迟来,我特意跟在他后面查看,见他似乎想潜入仙人房内,盗取丹药。”
和颜澄交好的几个人,连忙称是。
人都死了,任颜澄怎么说,也死无对证了。彭六见陈凌就这么死了,头颅一直滚到他所坐的椅子腿下,有些惊魂未定。但陈凌死了,他心里也是开心的,虽不附和,也不说话。有些平日就恨陈凌的,你一嘴我一嘴地告起状来。
陈大力有些忌惮地看了陆少微与颜澄一眼,说道:“仙人有心了。”
早上这一聚,热闹开头,草草结束。陈凌的尸身和头颅被扔在外头的雪地上,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会被野狼野狗啃噬干净。
颜澄沉默着蹲在雪地上,抓起一捧雪,抹他沾满血的刀。
陆少微路过,见他脸上仍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本意是指给他看,颜澄见他伸手来,侧头避开了。
作者有话说:
写小陆装神弄鬼好欢乐
颜澄:我好兄弟也搞断袖
小红:……谢谢(微笑
第四十七章 西出
在西北,冬日的脚步放得极缓,但也有迹可循。雪下得一日比一日少,天气一日比一日暖,海东青时常在天空一圈一圈地盘旋,乌兰说,那是它想回家了。
她和她的家人也时常登高西顾,开春雪化,狄人肯定要再次入关东侵的,这里离关口太近,不安全,不是久居之地。
这一切,都随着春天而来。
但谢燕鸿甚少有时间去想这些,他每一日都过得飘飘然的,陷于情窦初开的矇昧快乐当中。自那一日他与长宁剖白心事,他仿佛就陷入了一场摄人心魄的梦境当中,一举一动皆牵动彼此心事,风吹过雪飘落也使人怦然心动。
谢燕鸿本还以为长宁是个彻头彻尾的木头,但现在他发现,长宁也会害羞。
害羞时也是面无表情的,只是耳根连着脖子,一并泛出红来,如果此时谢燕鸿一直看他,他的脖子就会越发红,就像喝了酒一样。
肌肤相亲的感觉也让人着迷。
厚实的毡帐隔绝了外面的风雪,里面尽是春色融融。
谢家家教甚严,别的世家里头,给公子哥儿备的通房丫头什么的,在谢家全没有。伺候谢燕鸿的全是小厮,但他和玉脂交好,桃花洞是销金窟温柔乡,便是娈童,里头也有的。他常常出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长宁才是真的一张白纸。他最多也就只见过牛马羊的,若说是人之间的,全然不知。
谢燕鸿反而成了引导者。
毡帐里头不点灯的,星光月光也照射不进来,漆黑一片。冬日里,谢燕鸿浑身都是汗,长宁身上也尽是汗,皮肤相贴处又烫又热。谢燕鸿把手撑在长宁的胸膛上,感觉滑腻腻的,尽是汗,底下又有勃发的力量。
谢燕鸿按捺着,细声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