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辰落九霄(388)
换上干净的衣袍,赫千辰才坐下,赫九霄忽然起身,“你在这里等我。”
“有事忘记处理?可以等用过饭再做,不急于一时。”他的话说完,赫九霄却不回答,目光在他身上看了许久,似乎有几分笑意,随后转身离去。
赫千辰不解的跟在他身后,意外的发现,他去的方向不是药斋,也不是无极苑,而是厨房。
他实在想不出赫九霄去哪里做什么,赫谷谷主根本无需亲自去厨房去拿东西,任何需要都有人会送来,意外加诧异,他一直随着他走进去。
一路上所有的仆从都战战兢兢,不知赫九霄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在巫医谷做事是份美差,虽然普通百姓都不愿去江湖人的地盘做事,但赫谷很大,只负责厨房里的事,其他与他们都不相干这一点,仍旧让许多人十分乐意留在这里。
但前提是,不要经常与这个传说中的血魔医,也就是他们的谷主打照面。
“谷……谷主?!”才发现他们到来的人连忙让路,赫九霄面无表情的经过,赫千辰不明所以的跟在他身后,到了灶台前。
“这回莫非也是谁需要解毒?”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赫千辰好笑的问他。
“这次不需要蒸,是煮。”赫九霄的回答继续让他摸不着头脑,而连檀伊公子都猜不出的事,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厨房里所有的人让到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冰御闻讯而来,也猜不透他这主子这回是要做什么。
寻思着有哪些毒方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来解,冰御不敢插言询问,继续看下去,赫千辰看着赫九霄端开在煮的米饭,架上另一口锅,往里面添了水,那架势像是……
底下的火很旺,蒸腾的水汽慢慢冒了头,水开了,巫医谷谷主,血魔医赫九霄挽起衣袖,从边上捞起一把东西放进去,赫千辰忍不住扬起嘴角,没有再走近,他靠在门边,继续看着他,“你在煮面?”
“不是面还能是什么?”用筷子拨开水里的面条,不让它们粘连在一起,赫九霄回答的一如往常,就像是病人再问他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自从看到他把面放进锅里,周围所有人的表情就变的像是在梦里,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如果之前谁曾经对他们说,他们的谷主,血魔医赫九霄会亲自到厨房,只为了下一碗面,就算杀了他们都没人会信。
赫九霄的动作很流畅,一如他治病医人,甚至能说,和他在剖心挖肺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显得很专注,非常的认真,水汽冲到他脸上,微微见汗,赫千辰走近为他擦去,“为什么要亲自下面?”
隔着水雾,赫九霄转头看着他,眼神是温柔的,嘴唇贴到他耳边,“我还没有忘记我自己亲弟弟的生辰……我不想让你吃别人煮的寿面。”
赫千辰心里一动,定睛看他,赫九霄眼里的神情让他心里一阵翻涌,忍住那份悸动,他转头望着水里,锅里浮起一条条的雪、白,在热气腾腾的水里翻滚,心里也是滚烫的,他叹息,又忍不住要微笑,低语说道:“我都快忘了,没想到你还记得,其实过不过都一样,之前也没有……”
“之前是没有时间。”赫九霄打断他的话,从锅里把煮熟的面捞上来。
行走江湖的人多多少少会做一些能吃的东西,大多是简单的,只要能入口就可以了,赫九霄当然不会煮菜,但这样他还能亲自动手,“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坐下等我。”
两张椅子被冰御放在正中,又在边上添了个方桌,速度很快,他放完马上又回到原地,静静候着,赫千辰在椅上坐下,一直看着赫九霄。
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武的关系,还是熬药也与煮面有相通之处,赫九霄的动作完全不显得生疏,汤头厨房里本来就有,白净的面条被放进碗里,添了高汤,最后淋上香油,几粒葱花从刀下被削落,掉在碗里。
不大不小的青瓷碗,里面盛着面,汤水亮亮的,几抹葱绿撒在面上,一双筷子被塞进赫千辰的手里,赫九霄把面碗放在桌上,“过来,尝尝我煮的面。”
赫谷里有多少人见过血魔医的笑容?倒是有不少人听过,说是宁见阎王哭,莫见魔医笑,血魔医冷酷无情,他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道听途说来的江湖事,原本引人惶恐,但真的亲眼见了的人,却都呆愣了,他们简直要怀疑,刚才笑的人还是不是那个整日冷冰冰的谷主,也许只有这位千机阁阁主在谷主身旁,他们才能有幸一见。
握筷在手,赫千辰像是不经心的朝门口看了一眼,冰御一愣,朝周围看了看,低声呼喝,吩咐所有人都下去,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都被赶出去,这下没有人再来妨碍,也没有人会看见只专属于一个人的笑容。
“这是长寿面,据说是不能咬断的,你要一次吃完。”在赫千辰面前坐下,赫九霄眼神巡过门口,笑语愈浓,赫千辰举箸不动,看着碗里,然后慢慢抬头望着赫九霄。
“陪我一起吃。”
空气里还有水雾,雾气朦胧里,赫千辰的眼神深邃的叫人沉溺,赫九霄接过他的筷子,挑起碗里的面,将一头送到他嘴里,“好,我们一起吃。”
长长的长寿面,分别送入口中,慢慢咀嚼,面很香,两人就坐在厨房里,周围水汽氤氲,还有一口锅里的水在沸腾,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但这时候没有人去理睬,做菜的人早就离开,厨房里,只有赫千辰和赫九霄。
抵着额头,面条在两人口中渐渐变短,最后一截融化在他们的吻里。
长寿面,长长久久,朝朝暮暮。
——————————————(完)
第三百十八章 番外 君心谁许(一)
“我实在没办法和家人交代……”夜色幽暗,灯火点点,面前的男人皱着眉,又小心的左右看了看,周遭没有别人,湖上很安静,远出的船舶也听不到他们的交谈,这才显得放心,那谨慎小心的模样,让他对面的另一个男子有些想笑,又为自己觉得可悲。
“我是个男人,无法为你们家传宗接代,但我的举止又不像个男人,连当你的结拜兄弟都会让你担心被人耻笑,所以怎么说,我对你而言都是个麻烦了,你就这么怕被人知道我们的事?”皎白的长袍让临江而立的男子露出一股子飘然的纤柔,他拂了拂头发,目中的悲色愈加明显。
“你也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待这种事的,男人和男人之间本来就会遭人非议,就算有小倌的园子开着,但你看哪一个不是偷偷摸摸,何况我家……”
“啪”,清脆的耳光响亮,“你说这些话什么意思?你是把我当成什么?”衣袖在风中哗哗直响,他的手气的直抖,不敢相信从对方口中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怒极反笑,“柳长安,算我看错了你,是我李福瞎了眼!此后,结义之事不用再提!”
“福弟!”柳长安心急了,一手抓住他,“我没有要和你决裂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把这件事缓缓,你看,你这副样子,我爹娘看了一定会……”
“一定会知道他们的宝贝儿子对男人的兴趣对过对女子的?还是知道你差点就和我做了他们想都不敢想的龌龊事?”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柳长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他,李福觉得自己很可笑,他还以为柳长安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算了,就当你我从未相识,你走吧。”一摆手,李福转过身,柳长安还想挽回,走上前想要伸手抱住他,想到什么,朝四处一看,又悄然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