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夫(66)
出去才发现外面不止宋殊禹和张婶子两个人,还有其他叔伯婶子一起挤在院子里,都在叽叽喳喳地小声说着什么。
连周正都来了,正一脸愁容地背着双手站在边上。
柳玉见状,心里猛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每次周正露出这种表情,都代表着有坏事发生,显然这次的坏事和他有关,否则周正不会出现在他家里。
“里长。”柳玉茫然地喊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来了?”
张婶子过来拉起柳玉的手:“小玉啊,你可算醒了,婶子跟你说,出大事儿了!”
柳玉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发白:“什么大事?”
“县上有一群地痞流氓找到你姑姑,说你爹生前欠了他们几百两黄金,让你姑姑帮忙还钱,你姑姑肯定不信,就把那群地痞流氓一起告上了衙门,谁知你爹真欠了人家钱。”说到这里,张婶子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也不知你爹怎么想的,去找那群人借钱,如今铁证如山,连县长大人都催你姑姑尽快还钱。”
柳玉当场懵了。
几百两黄金?
他连几百两银子都没见过,黄金这种东西更是在他梦里都不曾出现。
张婶子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哎哟声连天:“几百两黄金啊,又不是几百个铜钱,哪儿还得起啊?柳春华把你爹在县上买的屋子铺子都抵出去了,可还差着一大截。”
话已至此,柳玉也明白了什么,他呆愣的目光在张婶子和周正之间徘徊了一圈,小声问道:“所以你们找我是——”
“不是我们找你,是被扣在县上衙门里的柳春华找你。”周正说完,扭过头,不忍再看柳玉的眼睛。
张婶子摸着柳玉的肩膀,也是一阵哀声叹气:“柳春华还不了那么多钱,这个时候她就想到你了,她想把你拉下水,让你去还那群地痞流氓的钱。”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心动吸引着他靠近(1更)
柳春华的事,还要从昨天说起。
出于县上那两位大人的缘故,周正时不时地就得往县上跑。
昨天下午,周正又被喊去见了一趟县长,结果从县长口中得知两位大人即将下玉潭村巡查的消息,周正大惊,当即猜到是不是玉潭村里捅了什么篓子,他找到县长府上的林管事仔细一问,才知道柳春华一家子欠了别人几百两黄金已经被扣在衙门里一个晚上了。
几百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哪怕是县上最富有的邵家,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几百两黄金来。
加上柳春华一家子主动报官,却倒打一耙,在人证物证俱全以及县长亲自站出来作证的情况下,他们不仅死不认账,还怀疑县长和债主沆瀣一气。
毕竟关系到了衙门的名声,这件事闹得不可谓不大,在桐溪县里,连几岁的小孩都知道跑衙门去看热闹。
这件事也惊动了那两位大人。
正因如此,那两位大人才决定亲自下玉潭村看看。
周正当了几十年的里长,还是第一次碰到如此严重的事,他面如死灰地告别了林管事,回到村里,本想把这件事告诉给柳玉和宋殊禹,无奈当时天色已暗,说了也只会让他们徒增一晚的烦恼,周正左思右想之后决定等第二天再说。
谁知一早起来,他家门外竟然站着两个衙差。
那两个衙差说他们奉命来找柳玉。
周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却更不敢违抗衙门的指令,他匆忙穿上衣服后便领着两个衙差朝村西的柳玉家走去。
这会儿太阳早已升起,也有不少人从县上办事回来,那件闹得满县风雨的事自然是想不听说都难。
甚至听说的消息比周正还全面。
张婶子家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他说柳春华在县衙里撒泼耍赖,一会儿说柳春时根本没有对外借钱,所有借条字据都不是出自柳春时之手,一会儿又说她只是柳春时的姐姐,柳春时还有个十六岁的亲生儿子,已经自立门户,柳春时生前欠下的债理应由亲生儿子来还。
为了降低影响,县长特意选在大清早开堂,谁知衙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把出去路给堵住了。
衙门里的柳春华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刺耳的哭声都快把房顶掀了。
县长见柳春华仗着人多颇有蹬鼻子上脸的架势,一气之下让人把她和卢召田拉下去打了几板子。
挨了打的柳春华连站都站不稳,脸色苍白,眼眶通红,这下她终于老实了,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柳春时的欠债和她一家子无关,她含辛茹苦地帮柳春时养大了儿子,总不能连债也帮还。
柳春华哭得凄惨极了。
县长经过一阵深思熟虑,决定把柳玉喊到县上问一问。
虽然县长没有明确说会如何处理此事,但是通过他差人找柳玉的行为来看,柳玉十有八/九脱不了关系。
“柳春华真不是人,便宜让她占了,债却让柳玉来还,像她这种心肠歹毒的人就应该滚出我们村子。”
“她把事做得这么绝,就不怕回来没脸面对大家吗?”
“那也比欠上几百两黄金强啊,把他们一家子卖了都不一定还得上那笔钱,何况柳春华的脸皮本来就比我家的墙还厚,估计她不在乎大家如何看她。”
院子里的几个叔伯婶子压低声音议论。
议论声飘进柳玉的耳朵里,柳玉大脑一片空白,随后浮现出柳春华那张长得并不亲切的脸。
即便那张脸显少对他露出笑容,却也是他从小到大看了十多年的脸。
他曾一度把那张脸的主人放在娘亲的位置上,直到长大后,那张脸上对他的恶意越来越明显,并残忍都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
他们还是亲人啊。
他们的身体里不是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吗?他们不是都姓柳吗?
为什么柳春华要这么对他?
他做错什么了吗?
小时候为了得到柳春华和卢召田的夸奖,他那么拼命地干活,天还没亮就背着背篓去河边洗衣服,接着捡拾柴火,回到家里还要喂养鸡鸭以及做饭。
然而他再勤快,干了再多的活儿,也始终未能从柳春华嘴里得到一句夸奖的话,等待他的是越来越多且越来越重的活儿。
柳春华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他,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很多时候,他感觉柳春华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眼里有着遮掩不住的厌恶。
为什么呢?
曾经的柳玉时常这么问自己,他很想得到答案。
随着年纪渐长,柳玉不得不逼迫自己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早已释怀。
可这会儿听见了那些叔伯婶子的话,突然有一股压都压不住的委屈直冲上来,仿佛有一双手将他拖进冰冷的水里,水从四面八方灌来,堵住了他的眼耳口鼻,他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也无法开口说话。
他的世界里都是咕噜咕噜的水声。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
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在窒息感淹没他的前一瞬,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熟悉的药味从后面将他包裹,他好像找到了依靠一般,任由双腿发软,把身体的大半重量往后靠去。
“没事。”宋殊禹在他耳边说,“你随他们去吧。”
柳玉回头撞进宋殊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
宋殊禹表情平静,似乎并未把其他人的话放在心里,他专注地看着柳玉,语气很轻,却有着某种能够安抚人心的魔力。
他说:“相信我,你很快就能回来。”
柳玉呆呆望着宋殊禹。
这一刻,他终于一口气喘了上来。
宋殊禹跟两个衙差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柳玉回屋穿衣洗漱。
周正见状,也挥了挥手让看热闹的人各自散去。
很快,柳玉收拾整齐,背对桌子坐在长条凳上。
堂屋的门关得严实,屋里没有点灯,只有从卧房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勉强将堂屋照亮,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中缓慢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