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错师门上对床(14)
顾玉竹眉结不松,道:“那你先说,这消息哪里来的?秦瑟可曾将这打算说与人听?”
越明川道:“这人对秦瑟的性子了若指掌,不必听他说便料得到,教主……”
顾玉竹眉头皱得更紧,道:“这人是谁?”
越明川急道:“时候不多,教主莫问这么细,总之这消息绝不会错就是了。”
要说秦瑟有何打算,顾玉竹心中是绝不肯信的,若不是自己得了消息来与越明川见面,这故地秦瑟本来便无意重游;何况以秦瑟的性子,当真要算旧帐,在意的也是如何演算法,不是算帐的地方。便是至不济给越明川说中了,秦瑟要如何处置自己,自己也绝无怨言。
顾玉竹摇了摇头,道:“你托人传话便是想说这个?”
越明川道:“事关教主性命,难道是小事?”
顾玉竹道:“不必,无论如何,我都是心甘情愿。”
越明川呆了一呆,半晌拉低了斗笠,道:“……那我走了。”
顾玉竹叹一口气,道:“明川,你在外多留神自己,不必为我操心。”
越明川挑着担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道:“我也是心甘情愿。”
他出门时担子不慎在门边撞了一下,几颗梨子滚落下来,顾玉竹暗暗叹一口气,将梨子捡起来丢在桌上,重又倒在床上。
不久秦瑟到了,见到桌上的梨子,拿起来啃了一口,笑道:“这梨不错。”一面坐到床边,将梨子递到顾玉竹嘴边让他也吃一口,道:“怎么瞧上去没精打釆的?坐船累了?”
顾玉竹生怕他起疑,打起精神道:“没什么。”
秦瑟捏一捏他的脸颊,道:“想到哪里玩?”
顾玉竹想着越明川说的话,随口漫漫道:“秦淮河。”
秦瑟带着诧异看他一眼,笑微微地道:“好。”心中暗自盘算,在花船上同这小东西春风一夜,倒也是件美事。
吃过晚饭,秦瑟果然带着顾玉竹往秦淮河去,顾玉竹嗅到脂粉香气淡淡飘散过来,丝竹声韵也越来越清晰,奇道:“这是去哪里?”
秦瑟奇道:“你不是要去秦淮河吗?”
顾玉竹道:“我说过?”
秦瑟道:“你说过。”
顾玉竹道:“我……我那时在想别的事,随口说的。”
秦瑟道:“想什么?”
顾玉竹迅速介面道:“想晚饭吃什么。”
秦瑟笑了一笑,道:“嗯,看来我不在时,你是常常来胡闹了。”
顾玉竹道:“我没有。”
秦瑟道:“来过几次?”
顾玉竹小声道:“也就那么一两次。”
说话间已到了河畔,河面上一艘艘画舫顺着水缓缓漂流,都挑着红纱灯笼,将原本黑魆魆的水面映得一片风情旖旎。
秦瑟随意招了一艘花船,船上姑娘将他二人迎入舱中,细看是两位容貌俊美的公子,瞧上去有钱得很,哪有不尽心服侍的道理,两名女子抚弄丝竹,其余两人便服侍他二人饮酒。
秦瑟挑了一个顺眼的坐在身边倒酒,扭头看顾玉竹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笑道:“你做什么?”
顾玉竹嘀咕道:“你又不肯让我做什么。”
他嘀咕的声音不大,偏偏恰好能让秦瑟听到,秦瑟笑道:“你想要做什么?”
顾玉竹道:“总之你不肯的,何必要问。”
秦瑟哈哈一笑,倒了一杯酒递到他嘴边,道:“小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
顾玉竹在他手里喝了,觉得这酒水甚是寻常。
秦瑟一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微微笑道:“四年之前……”
顾玉竹听了这四个字在耳中,心下一惊,脑子里一乱,想不到秦瑟竟然真的要同自己算旧帐,余下的话便没听在耳中,忽觉船身猛地一晃,似是在下沉。秦瑟脸色一变,拉着顾玉竹一晃身冲到舱外,足尖一点,已落在另一艘画舫上。
便听一人喝道:“将那一条船也凿沉了!”
顾玉竹吃惊道:“明川!”抬眼间只见自己所在的这艘画舫已被数艘小艇团团围住,其余船只都被远远赶开,火把明亮,弓箭耀目,当中那人居然便是越明川。
秦瑟微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前任左护法。怎地到秦淮河来玩?这般胡闹,给小涟知道,只怕要给你苦头吃了。”
越明川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狰狞,咬牙切齿道:“秦瑟!我看你还能张狂多久!”
随即侧头呼喝手下道:“还不快动手!”
秦瑟毫不在意,微微笑道:“你能将这秦淮河中的船只尽数凿沉吗?”一面瞧着一道水线从越明川那处渐渐推近过来。
越明川道:“正有此意!凿沉了船,看你如何立足?”
秦瑟笑道:“凿沉了船便下水,这有何难。”
越明川一字一字道:“你不会水。”
秦瑟微笑道:“我生在太湖边上,你居然说我不会水?”
越明川冷冷地笃定道:“你不会。”
秦瑟笑道:“好吧,你说不会便不会,我不同你争。”
他与越明川对答之际,一直在留神察看周围画舫的远近,但越明川处心积虑多日,定要将秦瑟弄死在这秦淮河里,今夜早已策划齐全,早在凿船时候便派人将其余画舫赶得远远的,以防秦瑟逃走。秦瑟暗暗看得清楚,此时剩在自己周围几丈远的只有八艘越明川的船,众多手下架起弓箭,箭头碧油油地闪光,显然淬有剧毒,若不是碍着顾玉竹在自己身旁,只怕早已万箭齐发。夺船是万万不能,但这道水线眼看便通到自己船下。
越明川说话时一个劲儿地给顾玉竹打眼色,示意他跳入水中,自己便可对秦瑟下手。顾玉竹刚刚被秦瑟拖出来时尚自心乱如麻,见到越明川后反倒平静下来,秦瑟与自己之间暂且不论,却不能伤在越明川手里。低声道:“师父,你……不会水?”
秦瑟微微一笑,道:“不会。”
顾玉竹道:“吸一口气。”说话时船身一晃,渐渐倾斜,显然已被凿穿,他不再迟疑,拉着秦瑟一翻身跳进江水中。秦瑟果真不会游水,入了水也不挣扎,直直沉下去,顾玉竹心中叫苦不迭,一手拉着他,睁开眼辨别方向,潜到江水极深处,顺流而下。他知道绝没这样容易逃脱,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剑,一面留神四周水流。只不过极少有人知道青雀教少主水性极好,虽然带了一个人,也是追之不及。
头顶暗影幢幢,想是越明川正在驾船追赶,但秦淮河中大大小小的船只数也数不清,水道虽阔,却难以全力划行。这一路居然并无人阻拦袭击,倒是秦瑟忽然挣扎起来,顾玉竹凑过去贴在他嘴上,度了一口气给他。
顾玉竹游出甚远,抬头看看水上船只慢慢漂动,并无追踪之象,一口气再也支持不住,带着秦瑟奋力上游,露出水面,当即深深透了一口气。不想恰好是在一艘画舫窗前,船中那女子刚刚卸妆完毕,哗的一盆胭脂水泼出来,浇了顾玉竹一头一脸。那女子也想不到居然如此凑巧,抿嘴一笑,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了,公子请上船来,换件干净衣服。咦,公子拖着什么?”
顾玉竹喘一口气,道:“多谢。”爬上船去,将秦瑟也拖上来,却见他双眼紧闭,肚腹鼓起,也不知喝了多少水、呛死没有,当下愣了一愣,叫道:“师父,师父!”
那女子道:“快控水。”顾玉竹不待她说,将秦瑟头上脚下摆在船边,肚腹搁在船舷处,用力按下去,不久便见秦瑟吐出不少江水,咳了几声,慢慢睁开眼来。
顾玉竹舒了一口气,坐倒在船板上,道:“师父,你总算醒啦。”
秦瑟慢慢坐起来,脸色苍白,仍旧笑微微地,道:“我若死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教主。”
顾玉竹道:“再说,我就把你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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