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说他暗恋我(10)
倒是洛停轩这么一句明白话点醒了邀月,邀月颓然地松开抓着太白真君领子的手,那手却又颤抖着握成拳狠狠的在地面上击打了几下。
顿时,鲜血淋漓。
太白真君见状,害怕邀月的戾气震到了季沉的心脉,便伸手想要阻止邀月,可就在他左手按到邀月手臂的那么一瞬间,像是触电一般,按着季沉心口的右手也颤了一颤。
这种感觉?
这、这是……
同心之绊?
太白真君有些难以置信地缩回手,看了一眼邀月,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季沉,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日在天庭季沉无论如何也要阻止邀月去跳那轩辕台,也明白了为什么沉星真君面对邀月真君的表白如此愤怒……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啊!
只是为什么当年的邀月真君会认错人呢?
“真君?”洛停轩看到太白真君皱眉思索的模样不由得默默出声打断了他。
这会的洛停轩脸色也有些发白,他一直持续不断地给季沉输送着真气,难免会支持不住。
而太白真君把这些事飞速的在脑子里理了一遍,立刻便想出一个对策来,他先是从季沉随身的仙术袋中找出七宝玲珑塔,然后把季沉的命火放进去,便对邀月和洛停轩二人:“我现在要去一趟天庭,向天帝回禀一些事,若是成功了,季沉便无后顾之忧,不过在这期间,你们要守着季沉的命火,不让它熄灭,明白吗?”
邀月看到那熟悉的七宝玲珑塔,目光动了动,当即道:“你去吧,这里有我。”
洛停轩并不太信任太白真君这个托词,想要开口,却被邀月冷冷看了一眼。
而太白真君就在这时匆匆驾云飞走了。
“眼下只怕只有这个仙君能救得了师兄,你为什么要让他走?”洛停轩想起身去追,可怀里抱着季沉,却又无法动弹。
邀月没有理他,而是缓缓爬了过来,低下头,静静凝视了季沉片刻,便张嘴吐出一颗小巧玲珑的内丹,吻上了季沉没有丝毫血色的薄唇,舔吮了一下,再给季沉缓缓渡了进去。
“你——!”见到这一幕,洛停轩异常震惊,他的手抬起又落下,却终究还是没有阻止邀月的行为。
失去内丹的邀月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变回了蛇身,他盘成一团,虚弱地靠在季沉身边,嘶嘶地吐着信子,温柔地去舔季沉的侧脸。
洛停轩这会心中就像是被打翻了调味品,五味杂陈,他只恨自己修为太低,不能帮季沉做点什么。
而就在这时,变成了蛇形的邀月有些虚弱地淡淡开了口。
“我们三人想必都是受罚下凡,恐怕还有些为情所困的缘故。所以你当着那些所谓的仙君真君,说话做事都要处处小心,不然,你迟早害死季沉。”
第20章 交易
洛停轩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冷静沉着,思考时条理清晰的邀月,虽然他不得不信服邀月的话,但心中仍是不忿。
可至于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忿,洛停轩自己也说不清。
而这个时候,太白真君已经赶到了十九重天上的天帝行宫。
一身常服的天帝正端坐在仙气缭绕的天池前,静静地闭着眼,额上的金纹威严而肃穆地闪着淡淡光泽。而他的怀中还躺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就蜷在他衣襟旁,乖乖地睡着。
也不知道天帝究竟只是闭目养神还是在修行,太白真君沉默了一会,跪在了台阶下面,静静等着。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天帝缓缓睁开眼,道:“季沉的事情处理完了?”
太白真君知道天帝肯定是对下界发生的事觉察到了一点,不然也不会这么问,所以他便忙忙地低着头,迈着小碎步走上前去,低声讨好地道:“正是这事出了麻烦。”
天帝微微一挑眉,没说话。
太白真君等了半晌,额上直冒冷汗,他也捉摸不透天帝的心思,最终天帝伸手抚了抚膝盖上躺着的那只小猫,面无表情的道:“说。”
太白真君得了指令,立刻抹了一把冷汗,如同竹筒倒豆子般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天帝听完,眉眼不动,淡淡道:“季沉死了不是正好去投胎么?你还来问我做什么?”
太白真君深吸一口气,道:“话虽如此,但邀月真君对季沉一往情深,若是日后被他知道了这些事,难保不跟天帝您作对啊!”
天帝听到太白真君这话,目光一动,随后他抱起怀里的猫往台阶上轻轻一放,道:“桑之去吧。”
那小白猫十分听话,一落地迈着四条小短腿却也飞快地跑了。
这会太白真君悄悄瞥了一眼跑远的小白猫,心中有些打鼓——天帝倒真是舍得下手,好好一个上仙就被他弄成了这么一只猫,没有记忆,没有修为,就只能一辈子禁锢在这冰冷浩渺的仙宫中了。
静静看着小白猫跑远,天帝方才收回眼来,目光有些冷冽地看向太白真君道:“你有什么主意便直说,我不太喜欢跟人兜圈子。”
都到了这份上了,太白真君不说也不行了,他壮着胆子,抿抿唇道:“极北之渊的苍蛟挣脱封印的事小仙也略有耳闻,据说二郎真君都难以镇压那苍蛟,天帝您准备亲自出手?”
说到这,太白真君看了看天帝的神色,鼓起勇气又道:“邀月真君原身是巴蛇,与苍蛟算是同类,若是让邀月真君前去——”
“他肯?”天帝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太白真君的话。
太白真君默默吸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道,“若是为了天庭,邀月真君自然是不愿意的,若是为了季沉,就难说了……”
天帝听到太白真君这句话,目光动了动,似乎是有所认同,末了他却又问,“邀月真君现在修为也所剩无几吧?”
太白真君对于这一点却是早就料到了,他笑了笑,低声道:“陛下难道忘了轮回镜?”
天帝目光一动,“果真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太白真君大喜,连忙退下了。
·
而这时,化成蛇形的邀月和洛停轩正寸步不离的守在季沉的床边,一动不动,邀月将头贴在季沉的右手旁,而洛停轩则紧紧握住季沉的左手,微红着双眼凝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季沉。
季沉此刻的身体脆弱到一阵风吹过来便会让他脉象紊乱好一阵,眼窝深深凹陷进去,脸色苍白如纸,黑黑的睫毛静静垂在他的眼睑下,异常安静,异常脆弱。
“来了来了!”太白真君就在这时大呼小叫地闯了进来,手里举着天帝御赐的金丹。
洛停轩原本微微一怒,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呼小叫,打扰到季沉的休息。但听到是太白真君的声音之后又忽然转怒为喜,连忙松开季沉的手迎了上去。
而邀月则是一直静静贴在季沉冰凉的手掌心上,听着他的脉搏,一动不动。
太白真君两步走到季沉躺着的床前,看到邀月的模样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扭头便问,“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洛停轩叹了口气,虽然不情愿却还是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太白真君点点头,回过头正想把手里的金丹递进去,忽然一道黑影窜过来,叼走了他手中的金丹。
再一看,邀月正含着金丹,小心翼翼的舔着季沉的嘴唇给他往里喂呢。
太白真君的手指上被邀月咬出一个小口,他生气地叉了腰,然而看着邀月那副旁若无人的模样,太白真君又觉得自己生气实在生的不是时候。
强忍着内心的不痛快,看着邀月把金丹完全喂给了季沉,太白真君方才忍着气开口道:“邀月,天帝请你上天庭一叙。”
“不去。”低哑的人声响了起来,带着十分的疲惫。
太白真君就知道邀月会这么说,于是他不遮掩了,径直道:“如果你还想救季沉就跟我走,这粒金丹只能替季沉续命七日,如果你不跟我走,季沉七日之后一样会死。”
洛停轩听到太白真君这句话,心中一惊,正想说点什么,便听到邀月淡淡道:“好,我去。”
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太白真君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见太白真君长袖一拂,便将邀月收入了袖中,然后他看了一眼洛停轩,默默塞给洛停轩一个仙术袋,道:“这几日季沉就劳烦你了。”
洛停轩拿着仙术袋,心中仍有疑虑,但太白真君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立刻便化光消失在了房间里。
洛停轩看着太白真君消失的方向,愣了许久,然后他便回过头来,看着静静躺在床上,脸色却已经好转了许多的季沉,洛停轩忽然眼中落下一滴泪来。
接着洛停轩便走到了床边,将季沉扶了起来,紧紧的抱住了他,他用自己的温暖的侧脸贴着季沉冰凉的侧脸,心中全是劫后余生的惊喜和满足。
还有一点欣喜是邀月跟着太白真君走了,洛停轩知道邀月对于季沉而言是异常无法替代的存在,而现在邀月走了,季沉就是他的了。
不仅如此,洛停轩方才便隐隐觉得太白真君行为古怪,邀月此去必有风险,但他最终还是忍耐着没有提醒邀月。
毕竟季沉的性命攥在太白真君手里。
而且,他不信邀月没有觉察到太白真君的古怪——邀月方才还咬了太白真君一口。
就算方才太白真君选了洛停轩,洛停轩相信自己也不会犹豫,只是太白真君选的人是邀月,那么就是天命注定。
想到这一层,洛停轩垂下眼来,轻轻吻了吻季沉长长的睫毛,低声道:“师兄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守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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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杀了那苍蛟,你就答应救季沉?”刚刚服下金丹恢复了人形的邀月面容还稍稍有些苍白,但他的气势却丝毫没有被天帝压过去。
天帝抱着怀中的小猫,淡淡笑了笑,“我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
邀月听到这,自己也笑了笑,道:“我倒是想相信你的话,但苍蛟是何等凶兽,我现在的法力只怕连同他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
“这点不用你担心。”天帝淡淡道,“见我叫你来,自然是有自信你能杀他。”
邀月挑挑眉,不说话了。
“太白真君,去把轮回镜拿过来。”天帝看着邀月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便径直去吩咐太白真君开始办事了。
“且慢。”邀月偏在这个时候出了声。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天帝微微皱眉,觉得邀月很不爽快。
邀月目光平静地看着前方,道:“在我离开之前,我要看看我前世的记忆。”他想看看,季沉的前世跟他的前世究竟有什么纠葛?
邀月这句话一出口,天帝跟太白真君都微微有些为难了。
到最后天帝道:“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会在你恢复记忆的期间一直用缚龙索捆着你,如果你有任何轻举妄动——”
“那你就杀了我吧。”邀月毫不犹豫的道。
邀月这次的爽快让天帝稍微缓和了几分神情,然后天帝一抬手,缚龙索祭出,金光闪过,邀月瞬间就被捆了个结实。
第21章 阳错
“太白,你去把邀月的记忆拿来。”
天帝吩咐之后,太白真君就连忙去了,邀月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脸色仍是有点虚弱,不过他神色倒是异常坦然。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天帝摸了摸怀里的小猫,淡淡道。
邀月微微一笑,“天帝这是要反悔?”
天帝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太白真君很快就拿着两个金光流溢的匣子回来了,他一脸愁苦地看着天帝,道:“陛下,那边掌管记忆的小仙玩忽职守,把邀月真君跟沉星真君的匣子弄混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
天帝目光动了动,微微一抬袖,那两个匣子便到了他的手中。
确实,从外表上看来,这两个匣子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天帝也没有多犹豫什么,随手就打开了一个。
只见一道刺目的金光从匣子中飞了出来直上云霄,半晌,那道金光消失不见了。
天帝仰头看了看天际,随手盖上盒盖,回头看向邀月。
邀月:???
太白真君默默捏了一把冷汗。
天帝淡淡一扬眉,“看来不是这个。”说着,他的手便移到了另外一个盒子上。
不过这一次他仍是问邀月,“你确定你要看?”
邀月目不斜视地道:“少废话。”
太白真君倒抽一口凉气。
不过天帝倒也没有如何恼怒,反而淡淡勾了勾唇角,接着他便信手打开了剩下的那个盒子。
又是一道金光直上天际,不过这一道异常浓烈刺眼,比方才的那一道单纯的金光还掺杂了许多不明不白的其他色泽。
过了许久,那些光才渐渐消失。
而邀月脸上的神情也开始变化,潮水一般的记忆拼命地涌进来,那是一万多年的记忆,如此庞杂而纷繁。
从天地初开,邀月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他遇上了蚩尤,蚩尤教他法术,把他收到自己麾下。
这期间的过程十分枯燥,不是修行就是修行,接着便是洪荒之战——
邀月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害怕谢清霄手中的那把剑了。
黄帝大败蚩尤,用轩辕剑贯穿了邀月的肩头,问他愿不愿意臣服,那个时候的邀月浑浑噩噩活了一万年,却也不懂所谓的正邪道义,只是不想死,就稀里糊涂答应了下来。
之后便又是漫长而空虚的日子。
直到他上了天庭,遇到了沉星真君。
记忆在一点一点往后推进,可邀月越看却越觉得心惊和慌乱,为何他挚爱的沉星真君的脸居然跟洛停轩的并无两样?
而那个时候就是他拥着沉星真君静静地坐在那一树树火红的凤凰木下,看着天河星悬,喝着从广寒宫偷来的桂花酿,一直到天亮时分,火红的凤凰花落满了二人的肩头衣摆,他们才一起相拥着沉沉睡去。
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邀月又从记忆的罅隙里瞥见了一个场景。
邀月喝多了桂花酿,醉倒在凤凰木下的时候,沉星就这么低下头,十分温柔缱绻地在他额上吻了一吻。
那个吻十分清浅,不带任何香气,但却足够让邀月安稳地睡上一整夜。
又是一道道电光在脑海中闪过。
“这是什么?”邀月看着杯中那半颗火红的果实,有些好奇地看着沉星真君笑道。
沉星目光动了动,轻声道:“这叫同心之实,据说如果相恋的两人把这颗果实分食,果实就会在二人体内成熟长大,最后变成完整的两个果子,从而形成同心之绊。”
“那又是什么?”邀月笑着拈起一缕沉星的长发捏在手心把玩,沉星的长发又滑又软,十分黑亮,他最喜欢这种手感了。
“据说一旦同心之绊长成,二人无论是生是死,是轮回还是转世,只要能够再见上一面,就能够没有任何阻碍地□□。”
“这么神奇?”邀月听着沉星的话简直有些惊讶了。
而这时沉星却默默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邀月看着沉星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便凑上去在他柔软的唇边吻了一吻,沉星瞬间便微红了脸。
不对!
记忆陡然断了线,邀月的疑心愈发重了,沉星不像是洛停轩,一点都不像。
这下,他像是得了鼓励一般,闭着眼,继续慢慢地往下看。
温柔缱绻,恩爱不疑,邀月跟沉星的相处完全可以用这两个词来形容。
可忽然画面一转,邀月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他跳下轩辕台那日的场景。
沉星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冷漠以及讽刺,这让他痛苦到几乎失去神智,还有……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的季沉?
记忆里季沉的脸都不算清晰,但邀月仍是记得,自己一掌猛地拍过去打得季沉口吐鲜血!
最后一秒的记忆定格在季沉错愕而染着鲜血的脸庞上。
怎么会这样?邀月心中一阵剧痛。
而且在曾经邀月的记忆里,季沉永远都是暗恋他,宛如一个不干净的影子一般的存在,可为何事情又会变成这样?
看着邀月紧闭双眼,脸色痛苦的模样,天帝轻笑一声,抚摸了一把怀里的猫,淡淡道:“有时候,想起来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邀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他扭头看向一边的天帝,咬牙道:“沉星是谁?季沉又到底是谁?”
天帝微微一笑,“他们的样貌从未改变过,你这都看不出来吗?”
邀月怔住了。
天帝看着邀月的模样,再次发话道:“怎么样?想起了以前的事,你还决定救季沉么?”
邀月再次愣住了,不过很快,他掩去了心中种种悔恨,痛苦,失落的情绪,自嘲地一笑道:“即便我之前嘲笑过季沉,即便我之前我爱过别的人,可现在他愿意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喜欢他,愿意敬他爱她。那么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我都愿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邀月的脑海中陡然窜出那时他跟沉星十指相扣,走在银河之畔的情形,不由得心中刺痛。
可那又能如何?
是自己爱错了人,怨不得别人。
想到这,邀月又想起季沉,季沉生得不如沉星俊美,但每到冬天他都害怕蛇身的自己会冷,就贴身抱着自己,虽然有时候季沉会冻得打哆嗦,但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心潮到此,邀月不由得微微一笑,然后他扭头看向天帝道:“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不能。”天帝淡淡道,“因为你现在法力还没有恢复,去了也是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