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妃在上(54)
小皇帝却是急:“快说什么事!”
小太监:“诸位大人们在宴厅打起来了!”
“什么!!!”
在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描述中,小皇帝弄清了事件的大致经过——众人喝多了酒口不择言,大约是嘲笑了使臣醉态,结果双方你来我往开始拼酒,再后来开始对骂,骂了不够还要对打,使臣那一拨年轻力壮,朝臣们则是胜在人多,有那零星几个清醒的去劝架,被武夫们一下子搡出去老远。
“先找侍卫把他们分一分!”小皇帝着急忙慌地重新穿衣戴冠,袜子都懒得套,直接踩进鞋,还没系上腰带呢,外间又传来一人高喝:“皇上!!”
这回是另外一个胖太监,跑得那只怀胎六月的肚子乱颤:“宴厅里……他们……”
这也是个讲话一句不能到位的,小皇帝急得只好自己往严重里猜:“打出血了?打死人了?!”
胖太监甩脑袋:“不是不是,不打了……不对,是来了好几只大蜂子,围着大人们转悠……”
小皇帝直接跳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小福子手一哆嗦,没把龙袍上的扣子系住,也急道:“说重点!”
“乱成一团啦!”胖太监一根舌头捋不清,“这两天宫里头花儿多,蜂子叮坏过人,大家有的逃有的打,有的去拿火把……”
小皇帝闻言,也不管什么扣不扣子,腰不腰带了,拿起脚来就往外跑:“不是让侍卫把人分开了嘛!领着薪俸不干活,把银子还给朕啊!”
他追了一个月的马,如今跑起来两腿生风,很快就把打灯笼的宫人们甩在身后,摸黑往宴厅跑——符不符合规制那都不重要了,反正出事了他就得去呀!
一群人提着灯笼在后头追之不及,不似在伺候皇上,倒像是街坊邻居帮忙捉贼,像胖太监那样体型的更是很快掉了队,只剩小福子勉强还能跟在皇上身后,边跑边喊:“帽子歪了!皇上!前面有台阶,皇上!”
小皇帝充耳不闻,一味猛跑,迎面忽然闯来一个黑黢黢的影子,“咚”一下就和他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都是带着疾风跑的,这一下撞挺狠,都眼冒金星地倒地了。小皇帝晕头转向的,就听对面那人气息奄奄道:“兄弟,你是养心殿跑出来的不?回去传个话……”
此时后头的一群人终于追了上来,灯光朦朦胧胧地一照,小福子过去搀起皇上,看向对面坐在地上的太监:“瞪大眼睛看看清楚,就你还敢跟圣上称兄道弟?”
地上的太监看清眼前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小的该死!皇上饶命啊!”
“别废话,”小皇帝揉着额头,心累道,“你要传的又是什么话?”
那太监跪在地上老老实实道:“宴厅里已没事了,皇上不必担忧。”
总算是个口齿清楚的人带来了好消息,小皇帝松了一口气,扶了一把脑袋上歪了的帽子:“侍卫把人都疏散了?有没有人被蜂子叮上?太后她们还好吗?有没有人受伤?”
“嗯……没、没人受伤……”太监快速地理了下头绪,简单答道,“娘娘们是最先被护着离开的,但是婕妤娘娘喝多了不肯走,还拉着贵妃娘娘要比赛用筷子射蜂子,她们一射一个准,有几个贴着大人们的脖子面颊擦过去,把人直接吓晕了……然后就被侍卫抬了出去,其他人群龙无首,也就……都散了。”
“贵妃?”小皇帝被他说得心头一顿,随即想到那应该是胡谦。
太监不明所以,迟疑道:“……贵妃娘娘清醒着,这会儿应该是也离开了……”
“那就好……没事了。”小皇帝怕被看出端倪,赶紧收了心思,转身就走,“天黑看不清,恕你无罪。小福子,给他一盏灯,让他走吧。”
夜里发生这样的闹剧,小皇帝无法脱开身,在殿内等着胡谦回来说明事情经过,将细节一点儿一点儿掰碎了琢磨,琢磨半宿没睡好,每隔小半时辰便要从床上跳起来一次,吩咐人做这做那,唯恐那掐架殴打坏了两国邦交。
然而事情并没他想象得那样糟糕,第二天众人酒醒,回想起昨夜的一切,各个害怕又惭愧,一个个老实不少,有的还私下里递了请罪的折子。
至于使臣那边,虽说北朔民风彪悍,并没有认为喝酒打架是什么荒唐事,然而一想到太鸿后宫养尊处优的嫔妃们居然一个个都是暗器高手,心中便不敢小觑太鸿,所以也谨慎地向小皇帝表达了歉意。
小皇帝算是因祸得福,不过依旧不敢松懈,招了礼部的人前来商议,趁着双方关系和缓,又同使臣做了一番小型的闲谈交流,带着使臣一顿好吃好喝招待,顺便套出他们感兴趣的东西,趁机提些互市的意愿。
一番长谈后,小皇帝察觉出双方互市的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北朔过于寒冷干燥,河泽不丰,所以粮食作物品种单一,产量少,没什么水产可以享用,织物也粗糙,恰巧这些都是太鸿不缺的;而当地多到数不清的马匹,皮子,乳酪,矿产,以及耐寒耐风沙的特殊植物,太鸿在某种程度上是有一定需求的。
当然,简单地做一买一卖并不是小皇帝想要的,数年前两国不是没有开过互市的口,最后还是以通谍问题掀起争端而告终,几年下来水火不容,两边人困马乏,最终以公主聆和亲为结,暂时平息了zhan火。
可是人心中的怒火未平,zhan火总有一天还是要烧起来的,届时又要如何呢?
是太鸿再多一个公主聆和亲,还是后宫再添一个彤妃?
都不行。
皇姐的信上不应该再有眼泪,而他的后宫,往后只会有一个贵妃。
第64章 夜半寝殿
秋夜寒凉,露结凝霜。一如秋色清冷的秋露苑中,宫灯全灭,徒留门前两个石灯笼是亮的,隐隐照出宫殿的一小片红墙,顶上的碧瓦上却是尽如墨色了。
沈言川一身夜行衣,在风声中轻轻落在秋露苑的屋顶上,蹲下身轻轻挪开一片瓦,内中却传来了细微的人声,卷了舌的吐字,全是乌赞的语言。
沈言川约略学过些,但不算精通,只好俯身细听,以期记诵下一部分,再找通译请教。
一个男声道:“神女,最好的时机错过了。”
沈言川听懂了“神女”二字,将耳朵又朝下贴了些,果然听到一个柔婉的声线:“最好的时机?”
这声音来自彤妃。
漆黑冷暗的屋内,彤妃拿出一盏灯放到桌上。灯并无火,散发出一圈冷暗的光,堪堪能照亮她搁在桌上的手:“错过的,未必是最好的。”
男子站在银辉可照见的范围外,像是幽魂一般叹息一声,再次开了口:“那般近的距离,那般混乱的场面,不可能再重现第二次了。”
彤妃的声音中登时有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你是在责怪我吗?”
“无意冒犯神女。”男子语调立刻变了,说跪便跪,“我只是觉得可惜。”
彤妃听了,什么也没说。
男子继续道:“近来他们谈互市谈得很愉快,若谈成,今后结盟也是有可能的,对乌赞而言将是大大的威胁,还请神女尽早下令,让吾等动手!”
彤妃瞥了他一眼,眼睛里波动着水银般的光泽:“你今天来这儿,就是特地转告那些我已知道的话,是吗?”
“……”男子低下头沉默了片刻,随后低声道,“王上的意思是,越早动手越好,若到冬日,虫虿或死或眠,我们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彤妃冷笑一声:“早?我身在后宫,只能筹划,没办法见机行事,本来就被动。如果急躁冒进,行差踏错一步,所有谍者都会受影响,孰轻孰重,你不懂得吗?”
似乎是为了安慰不悦的她,男子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做了忠诚的保证:“吾等已做好准备,保证不会留下线索威胁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