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治愈(11)

　　那个人缺钱，却没有来找他。
　　冷漠的长眉下压，那是极度不悦的迹象，声音却还是低沉平缓，耐心得近乎刻意：“他看起来，变了很多。”
　　电话那端，林墨的声音优雅散漫，似乎在忙着工作，一心二用，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不出来，你这么关心他。你知道的，我那个便宜小妈跟人跑了，老头子气得心脏疼，被我送去欧洲疗养。现在没人宠他，日子是没以前好。你知道他的性格，自小被宠坏了，不知道要低头。我最近没时间理他，下面人态度也冷淡了几分。小朋友不知听了什么人的话，一心觉得我要吞他手里那点东西。我怕他闹出笑话，索性借机敲打了一下，叫他提前体会一下人间疾苦。怎么，这就心疼了？”
　　沈危眼底的冰冷稍淡，长眉微展：“只是想起你小时候提起他，总是不喜欢。想知道他做了什么惹你生气，让你不惜浪费时间欺负他。”
　　林墨微笑，说着冷笑话：“一个亿这么多呢，当然值得我欺负。”
　　沈危知道他在讽刺，并不反驳，只是说：“稍微敲打一下就可以了，别吓哭他。”
　　“知道了，留给你来吓哭。”林墨显然想起了好友难以理解的喜好。
　　沈危默不作声，顿了顿，补上那句：“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必了，再怎么说也叫我一声哥哥，小时候厌烦，长大了不在眼前，也没有多少深仇大恨。稍微教他懂点礼貌，知道听话就算了。也就这两天，你要是觉得好玩，想借给他一个亿，我也没意见。对了……”
　　不等沈危再说什么，林墨声音恢复正经，顺势讲到正事，提起他们之前倾向的一家项目投资，就着电话敲定了细节之后，关于少年的事自然也就扔到九霄云外了。
　　……
　　苏灵燃是踩着第三天的期限，去找的沈危。
　　正是放学时候。
　　林墨的司机保镖正等在楼下，等他去回复林墨，决定接下来他的人生走向。
　　苏灵燃：我好绝望啊，借不到钱，无路可走，就算是被男神看不起，也只好求助他了。当然，如果男神因为我欠了他钱，对我巧取豪夺，威逼利诱，欠债肉偿，好像也不错啊。
　　系统先生神情淡漠，冷静提醒：【请玩家不要OOC。】
　　“难道，林染不该这么想吗？期待喜欢的人反过来对自己强制爱，这叫情趣。”
　　系统先生：……
　　被堵在门口的时候，被欲言又止偷偷瞄了三天的沈危，耐心似乎也已经到达了极点。
　　他浓密的长眉微微下压，眉眼依旧冷漠，那双时常像被冰川冻结的眼睛却是活的，也没有那种压抑到近乎刻意的寂静。
　　在他的目光下，苏灵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危像是用着最后一丝耐心，在静静地看着他：“上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是很久前了，你在躲着我。”
　　苏灵燃：有吗？仔细算算没多久吧。三天前boss您不是还拥抱了我吗？
　　但沈危脑海里回忆起来的，却是少年请假一周前，在楼道里，红着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他，长久的对视，还有最后那个被咬一口的，戛然而止的初吻。
　　直到现在，他的唇上还有一个浅浅的月牙一样的凹痕。
　　他想，这次要更耐心一些，如果，这个人要是再生气跑掉了……
　　沈危的耐心，表现在外，就像是极端不耐之下，危险克制的压抑，仿佛冰川下的火山和怪物，一起苏醒，蠢蠢欲动。
　　他的声音冰冷低沉，过分的平缓耐心，就像怕提前惊走爪下的猎物。
　　“有事直说。”他顿了顿，“你瘦了好多。”
　　苏灵燃的确瘦了，相比较第一天进入游戏时候，柔美稚气、天真懵懂，带着婴儿肥的小王子。
　　但这种瘦，并不叫人怜惜。
　　他好像变得更好看了，仿佛吸饱了营养的植物，一夕之间开出了纤细妖娆的花，美得惊心动魄，叫人目眩神迷。
　　沈危不自觉想起，在周林迅速藏起的速写本上，惊鸿一瞥看到的一句话。
　　句子太长，对方的反应太快，只有几个清晰的词从脑海里跳出来：荆棘，玫瑰，黑暗，水妖。
　　——谁都可以轻易捕捉，据为己有。
　　他的喉结，轻轻地，克制不住地，动了一下。


第14章 灌溉霸道强制爱的大佬14
　　“沈危，你、能不能借我一笔钱，我欠了林墨一大笔钱，他会卖掉我的。求求你。”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黑色的睫羽让那双忧郁的眼睛像雨后新濛，纤细敏感的哀伤，本该怯弱无辜。可惜在过分美丽的面容上，却并不惹人爱怜，只觉得被危险引诱。
　　沈危静静地看着少年的哀求，看他极力神情脆弱，楚楚可怜，眼神动人。
　　真过分啊，明明知道那样的美丽，只需要一句指示，就会得到万千宠爱的献祭，却偏偏用来戏弄欺骗。
　　你想看到什么呢？你想要什么？是不是轻易送给你，就再也不屑一顾？
　　少年的演技在危险的美丽下，拙劣得毫无说服力，台词夸张，叫知道内情的观众，觉得可怜又可笑。
　　于是，沈危就笑了。
　　漆黑安静的眼眸不动，只有薄唇微扬，还有轻得如同幻觉的笑声。
　　苏灵燃：嗯？我在走投无路求你，你在对我笑？boss您这样会失去我的暗恋的！
　　少年的眼角上还坠着一颗好不容易渗出的泪珠，乌黑潮湿的眉睫衬得奶白的肌肤更白了，病态的好看，脆弱的眼神像蝴蝶，仿佛心脏也被人捏住了一般。
　　沈危轻轻叹息，和少年的肌肤相比显得粗糙的手指，几乎第一次算是亲昵的，温柔擦过少年眼角的泪痕，即便动作已经很小心，还是让眼角多了一抹艳丽妖异的红痕。
　　“不用这样。你上次求我帮你找林墨，难道不清楚，林墨是我的朋友，他什么都会告诉我。”
　　少年因为他的触碰，染上薄红的脸，听到这句话瞬间苍白。
　　他的眼神也幽暗干涸下去，像迅速被抽干水分和空气的花朵。
　　苏灵燃：OOC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他们还有这层关系？不过，我好像没有做过什么特别两面三刀的事情吧，除了在系统先生面前。
　　一旁目光沉静看着他们的系统先生，淡淡地说：【没有。】
　　苏灵燃：那就好。不过，岂不是说，我跟系统先生在林家的角色扮演小剧场，boss也早就知道了？
　　少年眼神懵懂颓然，看着他，不知所措：“你都知道了。包括，他想对我做什么？”
　　沈危静静地看着他：“嗯。”
　　分明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眉眼之间却是一片矜贵的冷漠，和林墨如出一辙，叫人胆寒。
　　苏灵燃：悔不当初，还是线索收集的太少。恐怕在boss的眼里，玩家一开始就是个虚荣、心机的漂亮蠢货。
　　眨眨眼，再眨眨眼，苏灵燃对大佬低下了头：“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人设崩了，走错路线了。这游戏真难玩。
　　沈危眉心微锁，抬手轻轻摸摸少年的头发。
　　即便被欺骗，也觉得可爱。看到少年因为谎言被拆穿沮丧，反而觉得是自己的错。
　　“你要听话，林墨不会为难你的，大人们都很忙。”
　　苏灵燃：自抱自泣。万万没想到林墨和boss是一伙的！这样的话，储爱槽得换条路线重刷了。
　　他猛地挥开沈危的手，像个恶毒男配一眼，面无表情，唯有唇角生冷地扬了一下，阴郁执拗地笑了，转头疯狂跑走。
　　苏灵燃：从今天起，万千宠爱小王子、豪门擦地灰姑娘，他们都死了，我只是个虚荣戏精的漂亮蠢货。
　　沈危站在原地，手上微微发麻的红痕提醒着少年方才的恼怒。
　　他眉眼冷漠，波澜不惊，拨通电话。
　　“阿墨，一个亿，从我的账户扣。”
　　好友漫不经心笑着说了句话，他没有仔细听，心神还停留在刚刚少年的眼神。
　　冰冷低沉的声音，平静地说：“我告诉他，我是你的朋友。”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意这句话。
　　电话那边，林墨轻轻地说：“是吗？那他应该，再也不会骗你了。”
　　“嗯。”原来，是这样。
　　沈危的神情是冷漠的，说话的声音是低沉温和的，触碰事物的手指是小心极轻的，但现在，他的手指好像发病一样，又开始有自己的意志。
　　“是真的就好了。”
　　“……什么？”电流那段的声音断续不稳。
　　“如果是真的，可以买，请卖给我。”
　　掌心碎裂黑屏的手机残骸掉落地上，顺着台阶滚下。
　　沈危流血的手，遮住他乌黑的额发眉眼，只看见线条冷淡的薄唇，缓缓抿成上扬的弧度。
　　【想，据为己有啊。】
　　……
　　空无一人的教室，黄昏渐渐一寸寸侵袭而来，幽蓝如海水一样的暮色，蔓延吞噬地平线。
　　少年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身体，不断发着抖。
　　起先是幽咽绝望的啜泣，像走投无路的小兽，然后压抑成烧灼的悲鸣，发出一声疯狂哀伤的轻笑。小小的，慢慢变大。
　　嘲弄，疯狂，怨恨。
　　在安静的黑暗里听起来太明显了，不得不咬住手指，咬得指骨发白颤抖，才能勉强隐忍住。
　　只有黑暗里睁大的眼睛，幽亮空洞，既无感情，也没有神智，等着被黑暗吞噬。
　　西装外套铺地给他坐，只穿着衬衣马甲的系统先生，静静站在一旁垂眸注视着他。
　　系统先生神情淡漠，理智提醒：【这里没有别人。】
　　苏灵燃：“刚刚被boss嘲讽，咸鱼废柴也是有自尊心的。在下的演技真的那么烂吗？”
　　系统先生看着一滴眼泪都没有，眉眼温和的苏灵燃，沉默良久，淡淡地说：【不OOC就好。】
　　苏灵燃面无表情：不用说了，我懂了。
　　【现在，玩家打算怎么办？】
　　“您的玩家受到打击，心情沉重，不想怎么办。”
　　苏灵燃躺在铺了系统先生西装风衣的地板上，目光放空和对方俯视的目光对视。
　　他神情宁静，喃喃低语：“其实，让boss做债主并不是最好的结果。储爱槽灌溉到一定程度，boss就可以识别虚情假意了。而且如果离他太近，为了不OOC，也无法收集爱意值。储爱槽也难以为继。人跟人的距离太近太远都不好，我们是治愈储爱槽，不是PUA骗炮，保持距离更好。”
　　但是，苏灵燃万万没想到，原来林墨跟沈危的关系竟然这么好。
　　苏灵燃：怪不得，我那么快就黑化了，段数高到能团灭boss和白月光。原来是，英才汇聚希望，环境造就人才。
　　“遇见了一个空前强大的对手。不愧是副本boss，听他的意思，他恐怕早就从林墨那里知道我的情况，知道我不是林家的小少爷，也知道林总裁对我做了什么。能一边不动声色接受我的爱意，一边无动于衷看我沉沦堕落。这个人的成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人格？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