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病美人存活攻略(188)
而在今天早上,主峰突然震动起来。
飞雪簌簌地从山峰上落下来, 闷雷一般的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直接传来, 透过底层向上传出。守在进入天柱入口处的叶秋生靠在山壁上几乎被雪埋了。
震动持续了不短地一段时间。
然后,众人只觉得空气颤动,随后身上骤然一轻,周围的空间在那一瞬间似乎有了轻微的变化。
——天柱被毁掉了。
那种感觉是冥冥中的一种意识,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就是能够感觉到。
叶秋生让所有人聚集起来, 等百里疏出来之后,他们就前往九玄门。这是百里疏进入地底前,他们决定好的事情,百里疏会打开通往九玄门的空间通道。
空间通道打开,太上宗的弟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了通道入口。
踏进通道之前,他们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为苍苍白雪覆盖的群山。
这里埋着他们的兄弟姐妹,这里是他们长大的地方。
“磨蹭个鬼。”
叶秋生咬着草根抱着刀站在一边,他面无表情地骂道。
“以为出去一趟就能逃过以后继续扫雪的苦差事吗?快走快走。”
他像是在骂太上宗的弟子,话落下大家却显得轻快了不少。
只是叶秋生这么斥责着众人,等到只剩下他和百里疏两人的时候,他自己却是像那些弟子一样有些出神地望着群山。百里疏没有催他。
“走吧,百里公子。”
长长地出了口气,叶秋生吐掉了嘴里咬着的草根,朝百里疏笑道。
百里疏微微点头。
踏进空间通道前,百里疏回头看了一眼。
北地的雪脉亘古不变地坐落在这大地上,天空中的雪茫茫地落着,像是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百里疏的瞳孔中印出那缓缓下落的雪花。
晶莹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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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满清端着酒,坐在孟关的城上,静静地饮着,眺望着金唐的方向。这位年轻的齐秦王朝皇帝的确总是会做一些让人完全想不到的事情,比如一个人倒处走来走去,比如一个人深更半夜地坐在城墙上饮酒。
太上宗的战报在白天已经送到了他的手中。
对于那些撤退的士兵,白满清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除了自己想要留下来的,其他的让他们各自回家乡吧。
征夫百战死,将士十年归。
算算战争开始也已经将近十年了。这些年里,不论是王朝还是仙门都在死人。
也许这才是历史真面目吧,长久的平静只是为了酝酿出下一轮的疯狂战火。日复一日,年或一年。人们被永远地困在烽火之中,大地永远是血流成河,人们永不得安宁。
为什么历史的真面目会是如此的残忍和疯狂呢?
不知道如果将这个问题向那个人询问,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白满清晃着酒,漫不经心地想着。
然后,他就像是自得其乐的孩子一样,自己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在桐门关一战,白满清是在的。他亲眼目睹了那两箭,一箭退万军。旁人只看到了那两箭的强大,他却看到了在兵器消解,由天柱得来的力量失去之下,隐藏着的难以察觉的悲哀情绪。
那个人想要的是终结,而不是杀戮。
白满清隐藏在桐门关中,静静地看着在旷野上孤独站着的身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个人抬眼朝他所在的方向遥遥地看了过来。
在那天夜里,所有人都不知道,仙门的领袖和王朝的皇帝见了一面。
百里疏是一个人独自前来的,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白满清那时在静室中备下了酒,看到披着黑袍的青年走进来的时候,也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只是朝他举杯,说这是难得的佳酿,要不要来一杯?
态度仿佛是在对待一位他已经等待了很久的客人。
百里疏在他的对面坐下。
这是白满清第一次见到这位在仙门,在古氏十八中拥有恐怖威信的领袖。可是如果不去想他在桐门关上的那两箭,他看起来就只是位安静而又孤独的青年,眼底仿佛永远藏着许多无法化解的心事。
“你在等我?”
百里疏问,虽然是疑问句,可是语气更像陈述。
“是啊,等了很久。”
白满清笑了起来。
“我以前觉得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百里疏沉默了一会儿,说。
他的声音很轻。
却像悠悠的长风,缓缓得拂过绵长的沙丘,在风里很多东西都在缓缓剥落。
“因为其实这个世界上,人们最不乐意的事情就是面对自己的渺小吧?”白满清低声说,他注视着手中的酒杯,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就淡去了。
这个世界上,真相永远是疯狂的。
犹如一场盛大的荒诞。
直视真相的人,很少很少,而且大多都疯了。
这个让人觉得无法形容的荒诞是他的老师发现的。方儒生在编写纪元的史书的时候,发现了纪元的历史就像一个被人缓缓推动的车轮,蛮荒纪元中荒兽的统治达到顶峰的时候,古帝出现了,然后城池在大地上建起。古帝的统治达到顶峰的时候,古氏十八出现了。而在那些一件件看似巧合的事情背后,仿佛有着一道淡淡的虚影。
这一切的更迭缩小放到一本史书中,略去那些漫长的时光,呈现出一种令人战栗的意味。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
当那双眼睛发现大地上的秩序已经从一开始的适合发展到了混乱,它就毫不犹豫地结束那个纪元。
不论是荒兽,还是古帝,还是古氏十八都只是那个存在让历史,让大地上的一切有序发展的工具。
得出这个疯狂的推测后,方儒生就疯了。
他无法接受,蛮荒纪元,混沌纪元、万仙纪元……那些漫长的数万年的时光,其实只是这片大地上被稳定地,漠然地推动的从齿轮。
包括他们,就身处在一个正在被推动的新的轮回之中。
“百里是古氏十八中最后出现的一个吧。”
白满清为自己倒酒,百里疏坐在他的对面,沉默地一言不发。
白满清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像当初的老师编写纪元史书一样,用了那么多的时间,去探寻万仙纪元中的事情。从那些被释放出来的魔以及北曷他们那里,白满清获得了足够多的信息。
百里氏是当初最后一个出现的古氏十八。
然后在最短的时间中,成为了古氏十八中最强大的一氏。
百里氏的家主成为了古氏十八的领袖,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中,人们追随着他的步伐,将他视若神明。可是,白满清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探寻了很多的消息,最终确定没有人知道百里氏家主的来历。
他们以为对方像自己一样,只是偶然地成功窃取到了古帝的力量,然后从中发现了规律。
可是,事实上——
从混沌纪元以来,所有古帝的陨落,都只是出于一人之手。
真正杀死古帝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就像,那双眼睛注视了大地很久,最终选择了在大地上燃起的古氏十八,然后那个人就来了。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当初我确认之后,将自己关在静室中整整一个月,每天都在问自己,到底真相是不是这个样子,一切是不是都只是一个抉择。”
白满清自如得说着自己当初的恐惧,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后来呢?”
百里疏问,他没有对于白满清前面说的话最初任何回应。
没有肯定。
也没有否定。
“后来就那样。”白满清笑了笑,他轻声地说道,“我只是个凡人啊,我的寿命顶多百年,和那些漫长的历史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我就是个蝼蚁。可是这个世界上,蝼蚁也有蝼蚁的活法,蝼蚁也有蝼蚁自己的喜怒哀乐。”
“而且,已经很幸运了。”
“新的秩序终将建立起来,而我们站在新的那边。”
他说,带着孤注一掷的豪赌。
这个年轻的凡人皇帝眼底燃着疯狂的火。
直视历史真相的人终将疯狂。
方儒生疯了,白满清也疯了。
疯了就疯了吧,这个时代本就是个疯狂的时代。
白满清想着,他坐在孟关的城墙上,仰起头又喝了口酒,没有半□□份皇帝身为天子该有的矜贵,反而更像一位落拓不羁的□□诗人,一人一马,一酒一长风。
他想起最后自己问的那个问题,坐在他对面的青年沉默了很久,给出了回答。
——秩序是不应该有感情的。
——苍天没有,历史也不会有。
——但是我会有。
会有所爱,有所恨,有所悲哀。
——但我是秩序。
披着黑色长袍的青年轻轻地说,他转头望向窗外,目光仿佛掠过很远很远,掠过了蛮荒,掠过了混沌,整个十二王朝的大地落在他的眼底,漫长得像一场叹息。
白满清看着他,觉得自己仿佛在他的眼底看到缓缓飘落的苍茫白雪。
于是他也沉默了。
“苍天,苍天。”
白满清灌尽最后一口酒,放声大笑起来。他站起身,将酒坛抛下城楼,迎着烈烈的寒风,张开了手。
“来吧!”
北曷在城墙下很远的地方,静默地望着在城关上孤独地张开双臂拥抱长风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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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唐。
沈长歌站在风里。
天空中,云层在翻滚着,闪电狂龙古蟒一样地在苍穹上搅动,世界被闪电照常白茫茫的一片雪亮。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上,高到凡人只能仰望的高空上,正在上演着一卷无比恢宏的情景,闪电形成了茫茫的沧海,在闪电上发生的一切凡人看不到。
凡人只能看到,天空被无数闪电充斥显现出不正常的煞白。
仿佛雷池倾倒。
天柱一点一点地破碎,仿佛它的力量正在被彻底地一点点汲取走。然后一点点地化为茫茫的灰烬,雨一样地从空中落下。
沈长歌注视着这些,却想起了遥远的另外一处大地,无数连绵的群山,山峰之间相连着的铁索,踩着铁索而下的那些身影。
而在天空上,雷池之上,黑色的王城正在缓缓地凝实。那是巨人与神明居住的城池,象征着高高在上的力量。
王城之上,有青铜的王座正在一点点形成,高高的王座上有着长剑的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