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辞职之前(30)

　　“裴远霄，你我恩怨，就在这里做个了断。”
　　裴远霄一愣，自动将“恩怨”转换成了“情意”。
　　他看着站在对立面的小师叔。
　　小师叔喜穿红衣，今天是一身干脆利落的短打，只有横在腰间的腰带是深黑色的，更显得腰肢盈盈一握。脚上踩着一双短靴，衬得双腿又长又直，一头黑发则是高高束起，只有几簇额发落下，白皙小脸上只剩下漠然。
　　就这么随意地站在那里，都足以勾人心魄。
　　裴远霄的呼吸一滞，接着胸口止不住地泛疼。
　　小师叔竟决然至此。
　　不过也是，既然两人毫无可能，不如就此了断，这样对双方都好。
　　“裴远霄。”江晚星字字带着冷意，“拔剑。”
　　裴远霄的目光落到了腰间之剑上。
　　他练剑数载，从未迟疑。
　　可现在竟然犹豫了起来，他不敢拔剑，更不敢以剑指小师叔。
　　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他的错。
　　裴远霄的手虚虚落在了剑柄上，垂下眼睑，挡住了眼眸中的情绪翻涌。
　　锃——
　　江晚星拔出了短刀。
　　他面无表情， 实则心中在想，到时如何输得丢人一点。
　　可还没想出个大概，就听见对面那人说：
　　“我认输。”
　　江晚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疑。
　　怎么回事？
　　裴远霄也看到了，他苦笑道：“都是我的错，我……认输。”
　　说完后，他便干脆利落地走下了擂台。
　　围观人傻了。
　　江晚星更是傻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按剧本来？
　　悬挂在上方的光幕闪烁了一下。
　　只见“裴远霄”这三个字被擦去，只留下“江晚星”。
　　江晚星赢了比赛，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唉声叹气。
　　这可怎么办？
　　按照剧本，主角应该夺得万宗盛会的头名，手握神兵“寒鳞”，登上潜龙榜首位。
　　现在好了，裴远霄中途退出不干了。
　　这么一来，寒鳞剑只能由他拿回来了。
　　江晚星走下了擂台。他本以为淘汰了裴远霄，会被扶摇众弟子排挤，可没想到一回去，各个小弟子都挤在他身边。
　　“小师叔，一定要拿下头名啊。”
　　“我就知道小师叔最厉害了！”
　　“小师叔给我们扶摇出出风头！”
　　江晚星被一群小弟子包围，还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裴远霄及时出来，打发走了那些小弟子：“既然要出风头，还不赶紧去练剑。”
　　裴师兄一出马，小弟子们一哄而散，还有些许胆大的，还回头冲江晚星挤眉弄眼，搞怪得很。
　　江晚星忍不住笑了一声。
　　裴远霄只觉得师弟师妹们都不懂事，小师叔修为不高，能赢到现在已经不易。他们却如此期许，岂不是让小师叔难做。
　　于是他想了想，安慰道：“小师叔，尽力而为即可。”
　　“不。”江晚星侧过头，“我会赢的。”
　　裴远霄看着小师叔张扬得意的脸庞，失神了片刻。
　　“好。”他的眸光柔和了下来，“我等着小师叔。”
　　江晚星“哼”了一声：“我不仅会赢，我还会拿下头名，把那把剑赢回来。”
　　他瞥了裴远霄一眼：“你不信？”
　　若是旁人，都要大骂他不自量力了，要知道那些留到最后的人都是天下英才，实力最强的都有接近元婴的修为。
　　可在裴远霄这里，自然是小师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我信。”裴远霄不仅信了，还若有其事地问，“只是小师叔不用剑，那柄寒鳞剑拿回来怕是也没有用。”
　　哪里会没用？
　　不是要回来送给你这个傻主角吗？
　　不过江晚星没有说出他的打算，而是道：“我挂墙上放着玩。”
　　“行。”裴远霄忍住笑意，“小师叔想怎么样都行。”
　　两人并肩而行，慢悠悠地走回了院落。
　　裴远霄时不时低头看一眼小师叔，只觉得这样就很好，不用去想应该和谁在一起，更不用去想现在或未来。
　　只要这样就好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刚冒出这个念头，裴远霄就不禁摇了摇头。
　　小师叔又怎么可能会离开
　　这样的日子还长久得很。


第31章
　　白骨灯在屋檐下轻轻摇晃, 其中一团青色魂火摇曳, 散发着幽幽光芒。
　　一团黑雾从角落中冒出, 其中走出一道人影, 恭敬地跪在累累白骨拼凑成的台阶上, 目光由下而上, 可见端坐在骨王座上之人的一袭衣角。
　　“主上。”
　　那人只看了一眼，就底下了头颅：“已经查清, 左右二护法已找到前魔尊下落。”
　　“哦？”
　　骨王座上的人看不清容貌，唯有一双猩红的眼眸透过黑雾, 闪烁着光芒。他饶有趣味：“没想到那两个废物, 竟然也有用处。”
　　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前任魔尊消失多年, 他的左右护法早就被驱逐出了魔宫，现在魔宫中，已经全部是这任魔尊的亲信。
　　“主上，是否斩草除根？”下属暗示道。
　　魔宫动荡百年, 经过了一番腥风血雨, 现任魔尊才稳坐骨王座，若是前任魔尊归来，岂不是又要经历一场血流成河。
　　骨王座上的人轻笑了一声：“你应该没见过魔尊。”
　　下属一怔, 回答道：“属下乃是五十年前进入魔宫，从未见过前任魔尊真容。”
　　“如果你见过他，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骨王座上之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属不知说错了什么, 惹得主上不高兴, 顿时汗流如雨下, 只喃喃道：“主上……”
　　啪嗒——
　　目光中的那一袭衣角晃动，接着踩上了一截指骨。
　　“吩咐下去，候在白玉京外，准备……”那人周身的黑雾散去，露出了一张苍白病弱的脸，赤红双眸中闪烁着偏执的光，“迎接魔尊归来。”
　　江晚星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对着面前的木偶道：“继续说。”
　　木偶的下巴关节一张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自主上消失后，魔宫动荡，人人想要登上骨王座。而后经历了一番腥风血雨，一魔修从魔宫众卫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新一任魔尊。”
　　江晚星看了一下原著，发现根本没写这一段的剧情。
　　也是，主角视角大多都是写主角身边发生的事情，至于反派这边肯定是寥寥几笔带过。在书中未曾提起的事，或许是形成世界后自行补足。
　　傀儡师将他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新一任魔尊名为叶道知。修为天赋都是最顶尖的，只不过好像是一时间冒出来的，以前从未有过踪迹。。”
　　江晚星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只是疑惑了一瞬，就被抛到了脑后。
　　“这些都是小事。”他摆了摆手，“先赢下这场比赛再说。”
　　人偶那绘制出来的五官闪过一丝疑惑：“此次万宗盛会都没有元婴期的，以主上的能力不是轻松获胜吗？”
　　江晚星抬手摸了摸额心：“问题是不能暴露身份。”
　　傀儡师点头：“正是，要是被那些名门正派发现了，又是一场麻烦。”
　　江晚星“唔”了一声，没有反驳傀儡师的话。
　　对于他来说，倒不是担心被名门正派发现，主要是怕被裴远霄发现，要是那样就麻烦大了。
　　傀儡师想了想：“若是要隐藏身份赢下比赛，那就要另想办法了，我去帮主上一探究竟。”
　　江晚星点了点头。
　　傀儡师小胳膊小腿的，从桌子上一溜爬了下来，刚落在了地上，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师叔，在吗？”
　　是裴远霄。
　　傀儡师停在了原地。
　　江晚星拎起人偶，想了想，塞到了被子里面，捂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去开门。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
　　江晚星见裴远霄站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nb s   “有事？”
　　裴远霄踌躇了片刻，缓声道：“明日就是擂台之比，我想小师叔还没有称手的武器，所以……”他的右手从背后伸出，展在了江晚星的面前。
　　是一柄刀。
　　被平平无奇的刀鞘所包裹着，看不出其中的光彩。
　　“小师叔擅刀，这是我之前在秘境探险时所得。”
　　江晚星一见就喜欢，也没客气，直接接过了刀，拔了出来。
　　“锃”得一声，刀光出鞘，周身突地一寒。这刀长两寸八尺，刀身轻薄雪亮，刀锋处婉转着一道血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试着挥舞了一下。
　　上方柳叶缓缓飘落。
　　刀光从旁闪过，那刀锋还未碰触到柳叶，就见柳叶从中被割裂开，平整地被分割为了两瓣，再落于地上。
　　“好刀。”江晚星收刀，“有名字吗？”
　　裴远霄见小师叔确实喜欢，反倒比自己喜欢还要欣喜，回道：“没有，不如小师叔取个名字。”
　　江晚星垂眸看着手中的刀。
　　这刀看起来就是杀人的利器，而非装饰用的观赏品，就算没见过血，都能看出其中的杀意。整把刀干脆利落，一点多余的点缀都没有，唯有刀柄上缠绕着一圈红绳，以便于握刀的时候不脱手。
　　江晚星想了想：“糖葫芦。”
　　裴远霄没想到小师叔能取出这样的名字，不免失笑：“好名字。”
　　江晚星收刀入鞘，将刀挂在腰侧：“我很喜欢。”
　　裴远霄看着小师叔，红衣短刀，意气风发，像是在话本中的少年侠客，一走出去便能收获芳心无数。
　　或许他也只是被迷惑的其中之一。
　　“怎么了？”江晚星见他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问了一声。
　　裴远霄抬手握拳挡在唇角，轻咳了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无事。”
　　江晚星拨动了一下腰间的短刀，心想别人都送了东西，不表示一下礼尚往来也不太好。于是道：“有空吗？一起吃饭？”
　　裴远霄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江晚星回头将房门阖上，看了一眼里头的床榻。
　　原本微微隆起的床榻已经恢复了整齐的模样，看来傀儡师已经趁机离开了。
　　他关上了门，回头对裴远霄道：“走吧。”
　　不知为何，今日的白玉京格外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