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炮灰男后[穿书](91)
薛遥看见小胖崽的爪爪放在自己的腿上,却不是个放松的姿势,而是手指捏按着腿,因为用力而显得苍白。
他第一次发现胖崽会在真正的危险面前,显露沉着的气势,这却并不让薛遥感到欣慰,反而心疼得红了眼眶,没法在两个佟家军面前显出七皇子那样的气势了。
第一次,他拖崽崽后腿了。
但很快还是调整过来,薛遥故作无畏地笑一笑:“我没事,殿下起这么早?用膳了吗?”
如常的主仆对话,也是对那两个守卫的蔑视。
薛遥昂首挺胸走到塌边,没事人一样问了几句日常的话语。
发现小胖崽的中衣皱巴巴一截漏出前襟,薛遥心想他一定是自己换的这身衣服,没人伺候,就坐下来,倾身向前,替小胖崽解开前襟,重新穿平整。
这么就靠得近了。
小胖崽的拇指指腹忽然贴上他嘴角的淤青。
“谁打的。”
小胖崽这句带着隐隐小呼噜的问话,听得薛遥忽然就控制不住了,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泪滚滚往下掉。
“等着,爷打烂他的嘴。”七皇子这样严肃表情做出的承诺,从来都没失信过,他会打烂欺负遥遥的人的嘴。
“嗯!”薛遥尽量答得铿锵有力,同时疯狂用袖子擦掉眼泪,不敢去看身旁那两个守卫,怕自己这丢脸的一幕被发现,再一次影响小胖崽的威严。
憋哽咽憋得嗓子眼都在发疼。
薛遥有很多很多话想问,比如禁军统领去哪儿了,比如六皇子去哪儿了,比如发生了什么,比如为什么让三皇子的人待在帐篷里。
但显然现在不适合详细交流。
他要在一段时间以后,才知道小胖崽花了两块兵符,跟三皇子换回了他。
此时此刻,他只能茫然地保持着最后的尊严,在两双陌生的敌意的眼睛下,故作自在的陪小胖崽用膳。
晌午,原本午膳的鱼肉烤羊腿,变成了几勺子捞不到半粒米的稀粥。
小胖崽却不像从前那样插科打诨的跟大人撒娇要肉吃,而是像一个真正的王储那样,风度翩翩地用膳,漱口,擦嘴,而后安静的跟薛遥下棋,打发时间。
迷茫中的薛遥没法保持七皇子那样真正的淡定,每时每刻都在用余光盯着那两个守卫,时不时会与对方撞上视线,被发现自己心慌的痕迹。
但薛遥很快知道小胖崽淡定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有骨气,而是因为有了逃脱计划。
偷袭轮班的两个守卫,对七皇子来说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营帐外的三层守卫,更困难的是带薛遥一起逃脱。
这天晚上躺下的时候,薛遥听见小胖崽在耳边耳语一句:“别睡。”
薛遥猜到七皇子准备行动了。
三皇子的人并不知道世间有所谓“归游体质”的孩子,不知道这样的孩子能隔着厚重的帐帘,甚至隔着数十丈的空气,感知他们的气息,半夜稍微的懈怠,都会成为那孩子脱身的契机。
闪电般打晕营帐内的两个守卫后,七皇子解下了他们的佩刀,跟薛遥一人一把。
薛遥跟着七皇子走到帐门边,等着七皇子判断外面的气流状况,抓准时机轻手轻脚钻出门。
薛遥跟着冲出去的时候,以为外面没有人,没想到抬头就看见不远处有两个士兵,正在往火堆前添木头,只不过是背对着自己,随时就要转过身。
薛遥的心跳吓停了两拍,咬牙保持镇定,跟着七皇子悄无声息地从南边窜入两只营帐交界的缝隙里。
前方恰好有一队巡逻的侍卫,小跑走过。
薛遥憋气到了极限,缓缓呼出一点,又吸入一点,那群士兵好像放慢了脚步,他立即又屏住呼吸,浑身绷紧发抖。
冰冷的身体忽然被一只手臂自身后搂住,朝后揽进温热可靠的怀抱里。
薛遥流转不安的凤目忽然睁大了,能感觉到七皇子微热的鼻息拂过耳畔,紧张地身体立刻放松些许。
薛遥觉得这一刻就算被逮个正着、毁尸灭迹,也不那么可怕了,只要跟小胖崽在一起。
勇气支撑他跟随小胖崽笃定地逃出了主军营。
飞一样的狂奔在初夏黑如锅底的夜色里,不辨方向,只跟着七皇子的脚步声。
昨夜被踢打受伤的腿脚很快不听使唤了,薛遥已经感觉不到两条腿的存在,但不知哪来的本能还能拖着它们跟随小胖崽,只是脚步越来越乱,也越来越慢了。
薛遥很怕跟丢了,却又不想喊住小胖崽,这种时候说话,是浪费体力。
不如就渐渐走散在这黑夜里,他想,只要小胖崽能逃脱回京就好。
很快,他发现自己真的听不见小胖崽的脚步声了。
失去了主心骨的薛遥终于自暴自弃,任凭两条腿彻底罢工,长时间的奔跑,让他嗓子里充满了腥甜味。
他想躺下了。
一只手忽然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小胖崽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遥遥,半个时称内要跑到驿站,他们的马追就不上。”
薛遥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原来七皇子是停下脚步走回来找他,并没有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紧张,不会真虐的,之前说过辣,只是有点惊险,胖崽会经历一点事情,假龙傲天进化真龙傲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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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薛遥走不动路了, 刚才还能机械性的迈两步, 一停下来就彻底垮了,但他不知道要怎么跟七皇子说。
说“殿下你先走吧别管我”,那根本是句废话。
这几天下来, 小胖崽的安全感掉得还剩37, 已经不太跟人交流了。
七皇子就在自己的世界里琢磨点事情,决定了就自己执行, 不征求任何人同意。
所以薛遥也不说虚的,咬紧牙关从腿根发力, 试图继续向前走几步。
全然麻痹的腿, 让他立即失去重心,往后倒去, 半途被拉住手腕,往前一扯,改了方向, 倒进七皇子怀里。
“遥遥你站好。”七皇子提醒自家不好好走路的小伴读。
“我的腿跑麻了,殿下先回京,我很快跟上,行吗?”
“不行。”
月亮也被乌云遮蔽了, 周围是彻底的黑暗。
薛遥站直身子, 伸手去找殿下的小胖脸。
摸错了方向,但小胖脸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主动贴到他掌心了。
“求你了殿下,再听一次话, 他们想抓的是你不是我,只要你回到京城,调集其他七路兵马备战,三皇子区区一路西北军和一支佟家军,一定不敢动你的人。”
薛遥感觉小胖脸离开了掌心,七皇子背过身去,说了句“你上来”。
薛遥伸手一摸,摸到七皇子后背。
小胖崽想背他逃跑。
不能浪费小胖崽力气。
薛遥的身体已经装不下更多的悲伤了,一手扶住七皇子胳膊,一手抓着自己裤子用力提起腿来,试图用手控制双腿继续跑。
滚热的眼泪不断划过脸颊,被西北的夜风吹散在无尽地黑暗里。
他不要小胖崽背他,就这么蹒跚学步一样歪歪斜斜地往前走。
耳边忽然略过一道风声,是七皇子突然弯身打横抱起了他。
夜风瞬间迎面而来,他被七皇子横抱着,在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希望的黑夜里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七皇子的喘息愈发粗重,薛遥掌心摸到他后背的汗水,透过两层单衣渗出来,像只拼命跟成年犀牛周旋的幼兽。
薛遥渐渐适应浓稠的黑暗,仰头寻找北极星的方向,不安的提醒七皇子:“第一座驿站这么远吗?咱们不能跑错方向。”
七皇子低头看他一眼,转头朝一旁鬼影一般张牙舞爪的枯树抬了抬下巴:“风从西北大漠吹过来,这些树往哪里偏斜,哪里就是东南方向,顺着这条道直走,看见灯火就到了,遥遥,记好了。”
薛遥从没听过小胖崽这样虚弱不堪的嗓音,立即拍他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自己跑。
“再歇会儿,爷就不管你了。”七皇子不肯放他下来。
薛遥感觉双腿已经恢复了知觉,正打算挣扎下地,寂静得黑夜里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空旷的回响,让这马蹄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在马蹄声以成倍于他们的逃跑速度接近的时候,薛遥已经被七皇子抱钻进一旁的矮树丛里。
薛遥从没发现原来马能跑得这么快。
远处的骑兵飞速接近,他祈祷这群骑兵也能保持这个速度,一闪而过。
他们藏在草丛里,果然有马匹在他们面前掠过,后面跟着数不尽的马蹄杂沓声。
薛遥捏紧拳头,祈祷这声音渐渐远去,却忽然听见勒马的一声嘶鸣。
“脚印没了!”带头的军官一跃下马,用火折子抵在沙地上,仔细检查,而后再次发出确认的汇报:“脚印没了!”
薛遥手脚冷得像冰,心跳越来越重。
耳边忽然传来七皇子低哑地嗓音:“再跑二里,出示腰牌,叫最上等的马,回京找二哥。”
薛遥反应过来小胖崽要干什么的时候,伸手想要抓住他衣摆,却根本跟不上他窜出的速度。
一名靠近草丛的佟家士兵,被刀鞘打下了马。
紧接着,风吹过过的麦穗一样,一排士兵层层向内,被击落下马,一百多骑精锐骑兵被从中间开了个口子,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年的身影,翻身跃上一批战马,一拉缰绳,朝北面的荒漠飞奔而去。
刹那间,众人拉转缰绳,调头追袭,最后落马的士兵也爬上战友的马背,拿出后背的弓箭。
一片马蹄声中,尘土漫天,一百多名骑兵朝七皇子奔逃的方向追去。
不绝于耳的马匹嘶鸣,将薛遥的嚎啕声淹没在绝望地西北夜空。
七皇子单枪匹马引开了第一拨追兵,薛遥咧着嘴擦掉眼泪,咬牙站起身,连滚带爬朝二里外的驿站跑。
要赶在第一批官兵通缉他之前跑掉,不然小胖崽就再没谁能指望了。
他一边跑一边摔,脸上表情麻木得有些滑稽。
他需要用麻木去屏蔽刚刚隐约听见的一声箭矢破空声。
不会的。
三皇子不敢让七皇子死在边疆内,就算有士兵感射箭,也是吓唬吓唬人的。
就算不是吓唬人,这么黑的天也不能射中。
他不断自我安慰,再细想就坚持不住了,他要活下去回京搬救兵,才能把小胖崽救回来好好教训一顿。
他平时对小胖崽太好了,才让这家伙这么任性,竟敢豁出命去替他这个伴读引开追兵。
就是对他太好了,他才敢让薛遥体会这种万箭穿心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能就此作罢,薛遥一路嚎啕一路狂奔,这一次,绝不放过叛逆崽。
*
五皇子在河对岸等了三天,还是没等来契丹使者带着契丹王子,来把他换回去。
看守和送饭的开始对他不那么恭敬了,好在他听不懂契丹语,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折辱他的话。
第二天中午,契丹那个会讲汉话的将领,脸色阴沉地走进帐篷,在他营帐矮桌旁,不客气的盘腿坐下来,低声开口:“不可能这么久,谈条件可以渡河过来谈,大齐皇帝太奸诈。”
“你们才他妈奸诈!”五皇子立即炸了:“一把年纪的契丹王都能拿出来当诱饵,骗我父皇入埋伏圈,你们眼里还有君父吗!”
“吾王英雄盖世,再活一百岁,也敢单枪匹马诱敌深入。”契丹将军阴沉地看着五皇子:“你们换走我们的王子,大齐皇帝有七个皇子,我们契丹王只一个王子,现在出尔反尔,这才是奸诈。”
五皇子一下子哑了。
契丹将军说大齐皇帝有七个皇子,才让五皇子忽然反应过来,父皇是不是放弃他了?要激怒契丹,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