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死也要OOC[快穿](25)
山洞中黑暗,故而他没有察觉到。谢缘深吸一口气,温声哄道:“别的不想,我先接你出去,把伤治一治好不好?”
他过来搂住他的肩膀,桑意整个人都苍白得不像话,却还是努力挣扎着:“不,不,我就找你要一句话。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也没有想过要害你。”
谢缘道:“我信,你别乱动,我——”
桑意喘着气,打断了他的话:“那你想过为什么吗?”他身体每一处都在疯狂工作着,发热发烫,试图维护这个正在大量失血的身体,他的眼睛看起来亮得瘆人,“你喜欢我吗?”
他满怀期待地等着,连身体的伤痛都被忽略了……只要谢缘说出那四个字,他这一世的攻略就完成了——他会去下一个人世找他,让他认出自己,他会和他联手逃离系统控制,回到现实。
你喜欢我吗?
谢缘垂下眼。
这样算得上是喜欢吗?他们这短短几个月的相识相知,没有哪一刻不在算计彼此,桑意有他自己的小算盘,谢缘自己亦连吃个醋都吃得理智无比,燕山北楼的那一回,最后还是坦白了用自己的爱人当了诱饵。这算什么喜欢?
他从未爱过人,故而越是接近,越是心悸,心悸在桑意几近落入虎口的那一刹那,心悸在听见顾羡说“无一人存活”的那一刹那,他不知道怎么应对,便只能用官场上学来的那些法子,声色俱厉或是欲拒还迎,心想说不定哪一天这人就被自己吓走了。
但是桑意没走,他等着他来找他,现在正躺在他怀里,要他说一声喜欢。
谢缘什么都没说,他用一个深吻堵住了他的话,而后态度强硬地将他抱去了篝火边,解开他的衣衫。他把桑意放在岩壁边半躺着,出去找了止血的药草,烧成灰后放在一边用雪水冲淡稀释,泡出几十条药棉来。他替桑意擦净血迹,而后垂眼看了看他腰侧弥留的箭矢,温声道:“可能有点疼。”
桑意脸色灰白,微张着嘴唇喘气,谢缘俯身再次吻住他,同时手下快速一抽,将拔出的箭头丢在一边,紧跟着用药棉压住出血处,将他挣扎的动作压在怀里。
“别怕,没事了。”
他舔了舔自己嘴唇上被桑意咬出的齿痕,自己亦是浑身冷汗。好在桑意的血已经慢慢止住了,在他的怀抱中昏睡过去,谢缘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终于松了口气。
外面人声渐去,谢缘知晓自己的人在寻找他的踪迹,而且多半已经正面遇上顾氏的人马。
天暗下来的时候,桑意醒转过来,瞧见他望着外面,晓得他在想什么事:“你不担心……你的人?”
谢缘淡声道:“我的人就在这里。兵符和总督印我留给他们了,我手下的人没这么好糊弄,副队十二人个个挑出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个个都能替代我的位置,不至于少个我就乱了阵脚。”
桑意道:“哦。”过了一会儿又说:“他们不会放弃找你的。”
谢缘笑:“那要怎么办?夫人,快想一想,这山洞后的路可以走去哪儿?”
言谈间,竟然没有半分想要回去的意思,大约是想跟他在这雪山里待到天荒地老。
桑意嘟哝:“我又不是智多星降世,哪里知道。”
“是吗?我看你晓得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多得很,连白虎的洞都能找找,说不定你知道呢。”谢缘看他精神恢复了,于是喂他浆果,再把找到的烤兔肉干给他吃了一点。
桑意嚼着没什么味道的肉干,就着谢缘捂热的水囊喝了几口。
系统提示:【这个山洞走到尽头是雪山北面。】
桑意于是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推算一番罢……这个山洞走到尽头是雪山北面,我可以从那里下山,去东诏那边养伤。”
谢缘看他。
桑意笑了:“你真的要跟我私奔呀?”
谢缘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问:“你……愿意吗?”
好比少年人向心上人求爱,这一声中甚而还带着几分忐忑。
桑意沉默了一小会儿,眼里一片清透:“我愿意,可是卿卿夫君,这次也等我好不好?”
谢缘嗓音沙哑:“……好。”
桑意本来就体弱,这次受了大伤,本以为会撑不过去,不过谢缘前些月整天带他出去吃吃喝喝,回家了要他演武练刀,带得他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底子也好了不少。
一夜过去后,伤口处的疼痛过去后,他竟然能勉强走动了。
他醒来时谢缘并不在身边。谢缘一夜没睡,单枪匹马出去猎了一头鹿回来,放了血给他喝。鹿血凝成干涸的血块,浓烈的血腥气直往人眼里冲,桑意捏着鼻子灌了半碗,这才苦着脸求谢缘:“不想喝了。”
谢缘道:“那先放着,过会儿再喝一点。”
桑意虚弱道:“鹿心鹿茸鹿血夫君就留给我罢,我回头去东诏卖大补丸,指不定就一夜暴富了。”
“哦,你想得这么远?”谢缘捏捏他的鼻尖,“看来是快好了,精神头挺不错。”
两个人待在山洞中,谢缘靠着石壁,桑意靠在他怀里,偏头就能看见外面的雪白天光。几天几夜,两个人话说不尽似的聊了许多,从童年聊到青年,从天南地北聊到个人喜好。
谢缘慢慢跟他讲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他生长于压力与厚望中的灰败的前半生。他并不善感,讲起来也干巴巴的,讲他在学堂中日复一日地背书、写八股,揣着老成模样参定天下,讲他在军营中摸爬滚打的经历,讲他九死一生的战役。桑意听着,也问他许多问题,随口问他边关的落日黄沙,跟他聊军中的小秘密;桑意的本有的经历与谢缘其实是重合的,说起来也不会觉得烦闷,反而觉得讲不尽似的,打靶守夜之类无聊的事也能被他说出十分趣味来。
谢缘在心中慢慢揣度眼前人的模样:应当同样是军中成长起来的人,大抵也有过一段很苦的经历,性子说到底还是爱玩贪懒的,正经时刻又再认真冷静不过,善断而不好算计,骨子里……却还有些天真与孩子气的影子;这大约是他现在与以往唯一的共同之处。
桑意跟他胡扯:“我为什么刀法这么好,是因为小时候偷偷离家出走,出去找了个卖烧饼的师父。他教我切烧饼,还要切那种特别薄的千层饼,闭着眼一刀下去,一层不乱,不多不少,这可比所有的武功都要难得多。我师父行走江湖有个绰号,叫烧饼大侠。”
谢缘道:“哦,那你叫什么?”
桑意眨巴眼睛:“我叫饼铛。”
谢缘低低地笑,声音沉淀在胸腹中,桑意抵在他身前时,能感受到微微的震动。
“为什么我知道这么多,哎呀,这个就很不好意思说,大家和我一样都疑惑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大约是先天就这么聪明,智力超群,我也很没有办法。”
“恋爱经历?不,没有,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也会是唯一一个,我保证。”
有时候他讲得太多,说到一半就困了,歪在谢缘身上睡着。谢缘就把他抱紧一点,轻笑着同他一并入眠。再过几天,桑意恢复到能跑能跳的地步,不怕死地用盐水湖的水洗澡,直到发现碱水把他脚踝的一块皮烧白了,谢缘这才拎着他回了山洞,思忖道,是时候下山了。
两个人便穿过漆黑幽深的山洞,谢缘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踏雪去了山下。东诏与番邦国度交界处,各色人等都有,他们两人的面孔也并没有多么突兀,谢缘付了钱,给桑意买下一个小木屋,又为他打点好一切事宜,这才同他告别。
“短则三五月,至多不过一年,我会过来找你。”谢缘低声道。
桑意踮脚去吻他,又故意撒起娇来:“不走了好不好?相公,夫君,心肝宝贝儿。”
谢缘被他撩得上火,又听见这人笑嘻嘻地问:“喜欢我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嘛。”
谢缘顿了顿,什么都没说,直接把人按去了床上。桑意在困倦中浮浮沉沉,自然也忘了再问他有关喜欢的这回事。只是末了,谢缘抚摸着他的唇角,轻轻道:“你问了我四次了。”
桑意跟他装傻:“啊,什么四次?”
“问我喜不喜欢你这件事。”谢缘道,“我不介意你是北诏人,也不介意你以往瞒着我这层身份的事,所以……你不用担心。如果还有什么顾虑——”
桑意顿了顿,抬起眼睛看他,最后摇了摇头:“不,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谢缘问。
他看到他的小将军认真点了头,心上那最后一丝疑云也消散了。他揽着桑意,低声问:“所以你当时,顾虑的也是这件事?你同我那般说话时,也是因为顾少桉的人在监视你吗?”
如同他没回答桑意的问题一样,他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桑意抓着他的肩膀,凶狠地吻了上来,将他剩余的话堵在了口中,谢缘垂眼看他,望见自己的心上人眼中掠过一层非常浅淡的——失望。
而后闭上了眼,就像经人触碰的水中月一样。谢缘怀疑自己看错了,但他知道那并不是错觉。
两人几番缠绵,不知时辰,最后还是迎来了分别的时刻。
桑意立在门前对他微笑:“不用担心我,你去罢。”
谢缘低声道:“你累了。”
桑意不置可否。
他是真的有点累了,除开身体上的伤病外,刚刚谢缘那番话要是继续说下去,他九成九要被系统给活剐了。既然自己这一世的身份已经无法洗白,他决定直接放弃。
然后跟谢缘一起度过余生。
他一直送他到雪山下。谢缘亦没有跟他说太多的话,只摸了摸他的头,而后将一对绿玉石的耳珰塞进他手中。
谢缘道:“带着。”
桑意接过来,发现是他上次同他出去时同长刀一起送给他的那一对。谢缘不自然地握着配刀,有些刻意地把刀扣往他眼前凑——银质的,嵌着几枚剔透晶莹的绿玉石,在日光下反射出无穷光彩,同那副耳珰形制相同,是一对。
桑意笑了:“你送我这个干什么?”
谢缘瞥了他一眼,板着声音道:“信物。”
桑意又问:“那你的那一份在哪里?不会是这个刀扣罢?为什么我的是耳珰你的是刀扣?”
“因为丈夫在外声声苦……都能被媳妇听进耳中。”谢缘面无表情,耳根却透出一点隐红,“那个刀匠说的。”
桑意又笑,谢缘不再看他,转头就走,走出十几步后,听得身后人清朗的声音:“好,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