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短信(58)

　　“人生还是需要目标的，不然太咸鱼了。”李静笑着自我调侃。
　　同学会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度过，九点五十，大家吃好喝好后陆续离开，林雾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去。李静突然喊住了他：“林雾。”
　　“怎么了？”他们这桌已经走了一多半，剩下的人全都看过来。
　　“我今天喝了不少酒，你能送我回去吗？”李静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目光问。
　　林雾感觉有些不合适，不过对方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最终想了想道：“好。”
　　“谢谢。”李静披上外套，两人一起走出饭店。
　　汇丰食府的门口有个大型停车场，再往外是马路。
　　“你是开车还是打车过来的？”林雾问。
　　“打车过来的。”
　　“我也是打车的。”两人一起往外面走去，他们没走大路，走的是饭店内部的一个仿古走廊，这里的车辆少人也比较少，林雾出门时带了旧手机，打算一会儿把李静送回去后再发短信。
　　就在他计算着时间时，李静停下了脚步：“林雾。”
　　“怎么了？”林雾转头。
　　“我之前看社会新闻，你妈妈出事了吗？”
　　“嗯。”林雾绷了下唇角后点头，现在是第六结局里的人生，罗晓蓉11月25日失踪，11月26日早晨发现被害。
　　他以为对方要安慰自己，谁知李静仿佛鼓足了所有勇气道：“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林雾顿住后看向她。
　　“我之前出事的时候应该配合警方的，我不敢，我家里人也不让我多事。我这些年一直想，要是当初我勇敢一些，你妈妈和其他人是不是就有救了，林雾，对不起。”李静说到最后坐在长椅上哭了，这些事情她憋了很多年，每次想给林雾打电话时都不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好像见到凶手了……”李静抬头看向林雾。
　　月光皎洁，远处是汽车驶过饭店的声音，林雾听到这句话后僵住了。


第40章 人生。
　　口袋里传来手机嗡嗡的振动声，这是他之前设置的十点闹钟，林雾掐断后看向李静：“你看到凶手了？”
　　“我看到他的眼神了……”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李静详细讲述了事情经过。
　　2004年十月二十一日，她放学后像往常一样回家。她平常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的，那天自行车坏了，她在小区附近的公交站牌下车。从公交站牌到家有一条在建的人工河，河两边的围杆已经建好了，再往上是一排挺拔的梧桐树。
　　围栏和梧桐树间的小路还是泥土地，很多居民都喜欢走梧桐树外的大路，她喜欢走小路，安安静静的非常舒服。
　　那天她一边背着单词一边往家走，等路过一个拐角时突然被人用很重的东西敲击，接着被人往河道的阴暗里拖拽。
　　“我当时头很疼很害怕，他敲了第一下后准备敲第二下，我使劲儿推了他，马路上正好有车灯晃了过来，有人发现了，跑过来救我。”李静从口袋里摸了一支烟，尽量冷静的描述当时的场景。
　　林雾感觉对方在发抖，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害怕。”
　　“谢谢。”李静努力的笑了笑，继续道：“救我的那个人很快跑过来了，那条路不好走，凶手很快被摁住了，他让我一起摁着，我当时很害怕，就傻傻的站在原地，凶手跑了。”
　　她根本不想回忆当时的场景，但这个场景就像电影画面一样清晰：那时救她的人抱住了凶手大腿，朝她喊‘快过来摁住他！快点！’。
　　她知道自己应该过去，但凶手猛的看了过来，天色太暗，对方戴着抢劫面罩，眼神非常凶，她吓傻了，凶手趁机踹了救人者一脚逃跑了。
　　“林雾，对不起。”这件事后她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很幸运，直到看到了林雾妈妈和其他人被害的报道，才知道自己是这起连还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
　　“如果当时换做其他的受害者，凶手很快就会被抓住的……”李静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她看完后无数次复盘，如果当时的被救者换成其他人，根本不会有后面的受害者。
　　内疚就像汹涌的潮水不断的冲击心脏，她这些年里自杀过两次，看过心医生，知道自己不该背负这些责任，但她无法原谅懦弱的自己，她这些年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不敢一个人去河边，无法建立亲密的人际关系，她感觉这是对自己懦弱的惩罚。
　　“这不是你错。”林雾看着面前的李静，恍惚间想到了第四个结局，他非常能解对方的心情。
　　他在旁边宽慰着，等对方情绪稳定后问：“你还记不记得凶手的特征？”
　　“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黑色雨衣，不胖，动作很凶。”对方是有预谋的犯罪，这些特征已经跟警方描述过了。
　　“嗯。”林雾点了点头，这跟他了解的一样。
　　“好像还有一个特征……”李静思索后突然道。
　　“什么特征？”
　　“对方身上好像有纹身，我也是刚想起来的。”李静用力回忆，她跟对方就纠缠时曾扯下过对方的手套，手套下面有一个弯弯绕绕的纹路，她之前感觉是袖口线头，刚才突然感觉有点像纹身。
　　“你还记得什么纹身吗？”林雾认真问。
　　“好像在右手大鱼际比较偏下的位置，具体形状没看清，有些歪歪扭扭的。”李静在自己右手上比划了一下。
　　林雾拧着眉头，总感觉这个图案在哪里见过。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酒店门口的马路上。
　　“你出事时才十七岁，对方带着凶器，一时没反应过来都是正常情况，你当时要是过去很有可能激怒凶手，你和救你的人都有可能发生危险，不要自责，杀害我妈和其他人的不是你，是凶手。”林雾在两人分别时道。
　　“我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想给你打电话，都想过你会揪着我的领子骂我胆小鬼，我有你电话，一直没敢拨通。”李静笑了笑，她以前一直感觉林雾挺好的，没想到二十年过去，对方还是这么好。
　　出租车来了，李静对林雾展开双臂：“能拥抱一下吗？”
　　“嗯，要开开心心的。”林雾上前绅士的抱了下。
　　“嗯。”李静把额头抵在林雾胸口，这些道是她家人和心医生都说过，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走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再见了。”李静上车后挥手。
　　“注意安全。”林雾同样挥手。
　　林雾目送李静离开后没有立即打车，而是沿着马路漫无目的走着。现在十点三十五，他刚才趁聊天的空隙给十七岁的自己发过短信，一切明天再说。
　　他现在心里乱乱的，一直以为不干预李静的人生对为了对方好，没想到对方跟自己一样都困在了十七岁的人生里。
　　从这里到徐湖酒店有七公里，他不想打车，就这么沿着酒店的方向走着。他想的太投入，没注意前面有个电线杆。
　　滴——
　　在他即将撞上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喇叭声，这个声音在夜色中非常响亮。他抬头，先是看到了面前的电线杆，接着转身。在他转身的同时，一辆黑色越野从距他三米宽的马路上路过，这个过程非常自然，他注意到时只看到了对方的汽车尾气。
　　现在马路上只有这一辆车，他不知道对方刚才是故意提醒还是深夜没事干了按喇叭，不过经过打岔，他没有了继续走的心思，直接站在原地等出租车。
　　出租车很快来了一辆，他坐到后排思考李静提供的线索。身高一米七左右，不胖，有纹身……他越想越感觉对方说的纹身图案眼熟。
　　十分钟后，车子到达酒店门口，林雾结账下车。
　　他在拿着房卡进屋的那一刻突然顿住脚步，他想起在哪里见过纹身了。
　　……
　　【要干预李静的结局吗？】2004年十月十八日晚的汉堡店里，林雾和秦卫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