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穿书](175)
毕竟,如今这世间,只有那里还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一席。
但在走前,江娴柔花了些时间将家乡小城转了一遍。
期间,城内又落了雪,江娴柔没有打伞,就这样漫步在中云城的雪夜。
她原本只是想安安静静走一走,可多年锻体修炼令她五感都优于常人许多,也令她能听见许多不该听见的东西。
比如她听见家家户户的人间烟火声,听见花楼里传来的笑闹,听见谁家院子里的犬吠,还听见……
“十年了,真没想到那丫头还能回来,我还以为她是在外边活不下去了才灰溜溜回家,没想到还真是看一眼就走。”
“谁叫你将话说得那样尖锐,若她是面子挂不住才说是回来看一眼,又该如何?”
“挂不住最好!你当我说那些话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赶她走?她在外边待了十年!成天和外男厮混在一起,现在灰溜溜跑回来,若真留下她,咱们老江家的脸还要不要?脊梁骨都能给你戳断咯!别说她的名声了,我看她的清白估计都没有了吧。”
“嗐,跑出去的丫头泼出去的水,我早都当这丫头死了,今天突然跑回来,我还真没想那么多,还是夫人有心啊。”
……
“相公,你那妹子还真叫我意外,瞧着好漂亮,结果说起话来冷情冷性的,一点没有教养。”
“她从小就是这样的性子,说话不好听,习惯了。”
“是啊,一点都不像个女子。姑娘家,就该温柔可人些,我今儿听她那意思,她是不是还想要我们小阿茵同她一起‘修道’?我可先说好,要是我的阿茵被她带坏,我可是要同你生气的。”
“所以我不是赶紧叫你带阿茵回去了吗?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阿茵变成她那个样子。”
“说来,你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修道这种事不是男子该干的吗?前些年尧城有个仙君回家探亲,他父母亲好高兴,风风光光大办一场接风宴,好生气派。但若换成女子就有点……我说啊,女子就该安安稳稳嫁人生子,这才是正道,她成天跟所谓师兄弟混在一起,瞧着竟有些许风尘……”
“别这样说,好歹是我妹子。虽说她出去当女仙引得江家被笑话许久,但如今她回来了,好歹是江家的姑娘,面上还得招待好。”
“嗯,夫君说的是,今日我瞧见她,还吓了一跳,我以为她回来就不走了呢,那咱们江家岂不是要养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多丢脸啊。”
“罢了,走都走了,不聊她了。曾经情分已薄,如今已是外人,她要如何也不关我们的事,只要咱们小阿茵幸福安康就好。”
“是呢……”
听见这些话,江娴柔略微有些出神。
她抬眸,瞧着天上飘落的雪花,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十年,她对家人常觉愧疚,却没曾想自己在家人眼里只是个笑话。
连兄长都能说“已是外人”这种话。
若知如此,她此次根本不会特意回来一趟给他们添堵。
自己在外十年,努力与宗门师兄弟较劲,力争上游,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自己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优秀。
可兜兜转转回来一趟,家人却还在关心她的清白、她的名声。
江娴柔觉得,今夜的雪格外冷。
师尊说的没错,这世道对女子格外苛刻,苛刻到连家人都无法理解她的选择。
这世上,能理解她的只有同道者,只有同为女性剑修、同受过冷眼与不公的师尊。
比起句句不离名声的母亲,师尊访云子,才更像她的家人。
江枕风对家再无半点留念,她连夜赶回了缥缈阁,赶回了师尊身边。
访云子瞧见她,似是有点意外:
“才去了半日,怎的这就回来了?”
江枕风勾起一个凉薄的笑:
“因为弟子发现,我的家人,只看重‘娴柔’,而非‘江娴柔’。”
访云子点点头,似乎很能理解她的话。
她叹道:
“是啊,世间女子大多被困于这二字,但你没有。这两个字,确实不适合你。”
“没错。文雅者娴也,温婉者柔也,我自认没有这等所谓女子美好品性,不配这二字,也不配父母赋予我的期许。”
江娴柔微微垂下眼,冲访云子一礼:
“师尊,娴柔二字是父母赠予我的名字,可我如今已不愿困于前尘,更不愿困于他们为我规划好的人生。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能做主,包括名字,弟子想更名,请师尊准允。”
“既然是你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决定,又何须我来准允?你自己愿意便好。”
访云子瞧着她,眸色满是欣慰:
“我听听,你想更何名?”
“枕风。”
江娴柔字字掷地有声:
“江枕风。”
枕风扶摇九万里,她要离开宅院,去做那展翅翱翔的大鹏鸟,去俯瞰整个世界。
江枕风生来叛逆,她非娴非柔,她要做鸟,要做风。
她懂了。
这一瞬,她什么都懂了。
心有杂念,是尚存期许与痴愿,尚对人性有妄念。
她期待家人能接受她真正的灵魂,可他们在乎的只有曾经听话的女儿与小妹,而非她本人。
既然如此,她也没什么好留恋了。
抛却前尘,从此刻开始,她不会再关心任何人的情义、任何人的看法、任何人的评价。
既然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那就只让自己满意。
她只为自己。
江枕风,只是江枕风。
她要寻大道,她要扶正义,她要用一柄剑让所有看不起她、攻击她的人在她脚下低头。
她要做最好,要做最强,要入登闻剑阁,要为师尊正名,要所有的偏见在她身上统统变成笑话。
海到天边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没人规定她是什么模样,这世上,只有她是自己的规则。
“枕风”二字代替娴柔,刻在了她的名牌上。
那一瞬,窥破妄念,杂念尽除,凡尘尽斩,她心中束缚尽解,只余对胜的渴望。
自此,无情道成。
第122章 信念使然
女子立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间,她发丝眉睫皆是因过于寒冷而结出的白霜。
她握剑的手被风吹得通红,但持剑的力道没有一丝松懈。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她的剑并不出彩,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
原本,每位剑修都该早早寻见自己的本命剑,对于江枕风如今境界来说,她手中这把铁剑显然与她并不相配,在试剑会开场前夜,她的老对手晓云空便注意到了这点,他同她说:
“你还是没找见自己的剑。”
江枕风去过万剑冢,也拜访过烟雨山的器修长老将楼,她几乎踏遍了天下每一寸角落,可始终没能找到那把与自己全身心契合的剑。
倒不是说她寻的、煅的那些剑不好,只是江枕风总觉得它们没有那么适合自己,总是在这差一点,那差一点。而江枕风原本又是个不愿将就的人,寻来寻去,一把普通的铁剑就这样被她用到了现在。
但她本人并不怎么在意。
对她来说,好东西值得等待。
漫天风雪呼啸,金属被寒冷逼得好似刺骨尖刀,攥在手心只觉得生疼,像是要从手掌上活活剐下一片皮肉。
江枕风讨厌雪。
她讨厌那个常常被雪覆盖的城镇,更厌恶如雪花般明明不同却看似相同的一切。
这世间之人,总爱规定他人应该如何,可江枕风偏不信那些规矩和道理。
她偏要让这惹人厌恶的雪停止,她要这片被凛冬暴雪肆虐的土地重回生机,她要种子刺破泥土生长出自己的模样。
江枕风微微皱起眉,她用力将剑从雪地间拔出,她手挽剑花,又狠狠将它刺回了地面。
那一瞬间,她落剑时的威压带起一层气浪,那气浪震得天空落雪定格一瞬,而后便重重叠叠扩散开来,远离了江枕风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