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跟疯批谈恋爱(101)
宋九枝将门开了条缝,露出一张未施粉黛的脸,“东西我收下了,劳烦万总管回去同王爷知会一声,我梳洗一番这就过去。”
说完,他毫不客气结果万有福手中的匣子,一对玉镯入手温润,成色也不错,刚好送给小皇帝,应当能哄人笑上一笑。
刚到昭德殿门口,宋九枝便因里头冲天的白烟怔住。
待踱入院子,才看清东南西北各起了一道法坛,几支碗口大的香烛燃得正旺。
陆寂举着火把,将香烛挨个点起,呛人的烟扑了满身也面不改色。
见宋九枝来了,他把火把递给一旁的青成,叮嘱道:“继续点,越多越好,若有燃尽,就立刻换新烛。”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殿内,陆寂又不假他人,亲自给宋九枝斟茶。
“王爷。”宋九枝笑着推拒,“王爷这般,倒叫臣惶恐了,臣已收了那对镯子,王爷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就是。”
陆寂沉吟片刻,问道:“你们师门……需修行到何等地步才能拜入?”
宋九枝诧异:“王爷想同前辈拜进同门?”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且不说这里只是他们老板创造的“小世界”,与“主世界”有不可穿越的“壁”,就是再修行千年万年,上天入地神通广大,也只能局限在这个“小世界”中。
“实在抱歉……”宋九枝委婉打破陆寂的修仙梦,“仙山不收凡人,王爷还是放弃吧。”
陆寂早猜到是这种结果,他难掩失望,眼珠木讷地看向院中足以隔绝视线的阵阵烟雾,又问:“那我给他供神位,点香烛,可能帮他攒些功德?”
宋九枝被陆寂的话整得一愣:“什么神位?”
陆寂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包裹,小心翼翼打开后,露出里头的牌位,上面是用金粉写下的几个大字。
——金刚霹雳傲天大仙神位。
【作者有话说】
从小黑屋出来后看到消息的谢微星:这真是造了孽了。
◇ 第92章 朽木死海浮沉中,玉镯镣铐不留情
饶是宋九枝这种脑子十分灵活的人,在看到那几个字时也空白了许久。
他很快反应过来,应当是谢微星随口一说,便被陆寂当了真。
“王爷,恕臣直言,从未听过这位仙家名号,前辈也没什么神位。”
陆寂何尝不知道。
就如当年的丧彪一样,大概又是谢微星胡诌的。可万一呢?
万一他在凡间点的香火,真能给谢微星攒些功德,哪怕是一点,也比在这儿干等着好。
他得为谢微星做些什么。
陆寂的视线从屋外移回,再次落在宋九枝脸上。
“那你可能预知,他这次要多久才回来?”
宋九枝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他重重叹了口气,演得情真意切,“王爷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虽要成仙,可毕竟还未练就仙身,前辈这次回去,要先将病养好。”
陆寂困惑地重复:“养病?”
宋九枝:“王爷,若是臣没猜错,前辈第一次来,是毒酒穿肠而死,第二次呢,则是万箭穿心而亡,臣说的对或不对?”
他说的半点不差,陆寂强忍住躁动道:“是。”
“唉!”宋九枝又叹一声,模样苦恼,“有一件事,不知该说不该说,前辈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万万不可告诉王爷,若是叫前辈知道了……”
陆寂连忙表态:“你说,本王定会守口如瓶。”
宋九枝故意吊人胃口,他起身,在屋中踱步踌躇起来。
陆寂等不及,跟着一同起身,“若不慎叫他知道,就说本王对你用刑逼迫,你只管说就是,他到底要养什么病?”
“这样也好。”宋九枝娓娓道来:“方才臣也说了,前辈虽要成仙,可毕竟还未修出仙身,故而肉身死后,前辈的神元还要继续承受伤痛。”
“臣第一次见前辈时,前辈刚回仙山,他吐了满身黑血,站立不稳,还是我们几个师兄弟将他抬了回去,不过半口毒酒,前辈却要忍受三天三夜穿肠之痛。”
编瞎话骗人之余,宋九枝得空看了眼陆寂,后者似乎已经听傻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前辈第二次回仙山,身上像个刺猬一般扎满了箭,从前胸穿破身体,几乎不成人形,师兄弟被前辈的模样骇到,纷纷逃避,最后还是臣帮前辈将箭一根根、生生拔下来的。”
“拔箭之痛,前辈经历了不知多少次,每拔一根,都带出血肉——”
陆寂眼前浮现殷钊的死状,他崩溃制止,声音抖着从唇缝中挤出:“别、别说了……”
那颗谢微星好不容易修补起来的心,又在宋九枝的攻击下瞬间瓦解塌陷。
宋九枝恍若未闻:“故而前辈这次回去,要先将病养好,才有力气考虑后头的事。”
陆寂微弓着上身,胸口处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冷风呼啸着灌进血肉之躯,沿着经脉游走于四肢。
他感觉有人伸手握住他的心脏,用力地向下坠,向下坠,直至将他拖入冰凉刺骨的深潭。
宋九枝静静等着,无声嘲笑。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离开,被心爱之人再一次丢弃,还有什么手段比这个更残酷吗?
当然有了,就是让他知道,他爱的人,正在痛苦中挣扎,而他却无可奈何,无法替爱人分担,无法救爱人于水火,就连一句安慰都做不到。多残酷啊。
“前辈是真心对待王爷的,不然也不会瞒着王爷,只可惜……”
他适当留白,给陆寂自我想象的空间。
“若无其他事,臣先回了,王爷可要记得,守口如瓶啊。”
陆寂不知道宋九枝何时走的,他站在一片白茫茫中,看不见听不见,身体如一块朽久的断木,在死海中浮沉。
待五感恢复,他好似已经死过一遍,魂魄从头顶逃出,他看见俯在地上吐血的萧远桥,看见咬紧牙关等待拔箭的殷钊,看见因病痛昏迷不醒的谢灿……谢微星到底瞒了他多少?
谢微星总说不疼,同三天三夜的蚀痛和几百次的拔箭之痛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
陆寂迈着沉甸甸的步子,野鬼游行般走到院子里,从青成手中抢过火把,继续点香烛。
这边宋九枝回了勤文殿,一脸殷勤地凑到陆凭桌前,“臣给陛下带了一样好玩意儿。”
说完,不等陆凭问,他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头来。
陆凭条件反射往后躲了下,惊慌地盯着宋九枝的手。
手里握的不是刀子,而是一对通体莹润的羊脂玉镯。
宋九枝眼神暗了暗,“陛下为何要怕臣呢?明明是臣帮陛下杀了那个坏人啊。”
自豆喜死后,陆凭便对宋九枝生了惧怕之心,可偏偏这人是皇叔送到自己身边的,他无力拒绝,只能接受。
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意识逃避对视的双眼,躲去离宋九枝最远的地方,一看见宋九枝的双手,便会想起自己的手上也曾沾满鲜血。
“陛下莫怕。”宋九枝露出一个柔和的笑,他不由得陆凭拒绝,握住后者的手,拉到自己眼前。
“臣是为了陛下好,往后再有人忤逆陛下,说了陛下不爱听的话,陛下只管杀了就是,陛下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手上哪能不沾些污血?不过杀个不听话的奴才,陛下就是想要臣这条命,臣也必须给。”
陆凭哪敢要宋九枝的命,他用力缩了缩手,却拽不过对方。
带着寒气的玉镯率先接触指尖,而后一寸寸向里推进,轻轻松松便推至手腕处。
宋九枝将两只玉镯全都戴至陆凭手上,捏住薄薄的手掌,将陆凭的手抬起来欣赏。
“这两只镯子给陛下戴,不大不小,再合适不过了。”
陆凭垂眸,在他眼中,玉镯如两只镣铐,宋九枝就是那不近人情的狱卒。
不知想起什么,宋九枝突然问道:“臣送陛下的皮影,陛下可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