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选秀开始成为顶流天王(207)
但真正开机了之后她又觉得,这句话并不准确。
不是说他性情大变,只是……
季彦抱着热水大口灌,喝完才道:“他投了两千万呢。非要说的话,宣导,我、你,还有这整个剧组,其实都是在给他打工。”
这倒也确实。
庄因因想了想:“我只是觉得他有点儿,强势?”
“我不是说不好啊。”她小声补充,“就是毕竟宣导才是导演嘛。”
她换位思考了一下,感觉如果她是宣扬,哪怕这是投资方,感觉也挺尴尬的。
季彦笑了。
这个笑很神秘,带着一种前辈对后辈的怜爱和同情。庄因因水都喝不下去了,她试探着道:“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季彦摇了摇头。
他想了想:“他确实挺强势的。但他不会逼你去做什么。”
“你看宣导。”他道,“他提了这么多次建议,宣导有发火或者不开心吗?”
庄因因眨了眨眼睛。
“至于其他的。”季彦停顿了两秒。
他道:“教你一句话吧。”
“永远不要质疑解夕朝。”他慢慢地道,“因为这是一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这是无数人总结出的经验。相信我,没错的。”
-
另一边,解夕朝走到了宣扬身旁。
年轻导演今天穿了一件混色的毛衣配工装裤,看着有一种混搭的凌乱。他的脑子这会儿也跟他的衣服一样一团乱麻,他看向解夕朝的眼神中几乎带了求饶:
“……夕朝。”
“我真的很想加这段。”他道,“真的真的,不加这段我会死,你不要……”
解夕朝看着他。
他轻声说:“我们说好的。”
第一,拍摄跟着日程走。
第二,任何改动事先跟他说过,如果觉得可以,再加上去。
宣扬抓了抓头发。
他的眼神里带着心虚,但确实存着渴望。
解夕朝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他说:“你跟我讲一下思路。”
宣扬:!
他像是被赦免一般,立刻抬起了头,滔滔不绝:“我觉得这里就不应该让安文放走陶言,他把陶言带回去,后面陶言才会二次逃跑,从安文的家里。这期间,安文的外婆也可以出场……”
解夕朝提醒:“外婆已经八十多了,应该走不了那么远了。”
宣扬卡了一下壳。
“那就让隔壁小卖铺的老板把她推到安文家。”他说,“老板和外婆一直是忘年交,他也知道陶言家里的事。啊!我知道了!他其实和陶言的母亲是青梅竹马……”
他觉得自己灵感乍现,说话语速越来越快,一旁的杜威欲言又止。
这个场景他很熟悉。
过去的无数次,宣扬在拍摄片场一拍脑袋,于是之前的所有被推翻重来。
而在这个过程中,新的支线又一次产生。
有的时候杜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其实是个学渣,宣扬又太会撒娇。所以最终,他们还是按照宣扬的灵光一现来了。
一直到解夕朝上来定了个“按剧本”走的规矩,杜威才恍然意识到,其实一般来说,疯狂改剧本才是不太常见的事。
但即便如此,解夕朝也没有直接否定宣扬的想法。
他安静地听完了对方的念头,然后问他:“真的很想加?”
宣扬猛点头。
解夕朝说:“行。”
他先对着杜威说:“威哥,让大家先去休息,吃个饭吧。”
然后,他看着宣扬蓦然瞪大的眼睛,很平静地说:“你想加的话,我陪你走一遍。”
*
什么叫走一遍?
继续过稿不行,太慢。
他们在房间里坐下来,宣扬讲思路,解夕朝写剧本。
他写东西的速度很快,宣扬说的是平铺直叙,经解夕朝的手写出来的是起承转合。他大概跟宣扬过了一遍稿子,然后带着他去了片场。
他们两个人,摄像都没带,只有一台手机。
春天和煦的风里,解夕朝带着他回到原来的巷子,模拟第一个场景。
他说:“在这里,陶言被安文带回去。他会是什么情绪?”
“我想想。”他自言自语,“他们俩是最好的朋友,他把所有的秘密分享给了安文。但是安文背叛了他。嗯,所以应该是不敢相信吧。”
他说变脸就变脸,上一秒还在温柔地和宣扬讲话,下一秒整个人就入了戏,像是陷入了真正的茫然和不可置信。宣扬看得心脏都在怦怦地跳,忘了自己拿的是手机,对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下一个场景,房间。
解夕朝问他:“回安文家,那么他要住哪里?”
他自顾自地答:“应该是和安文一起住。安文不想放他走,其实也是想要照顾他。并不是陶言所以为的背叛。”
他走到安文的房间。
那是一间充满了青春荷尔蒙的房间。
黑白运动风,床边放着篮球和乱七八糟的衣服。
他站在衣服的空隙里,抬起头,看着宣扬:“虽然他们俩回来了,但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场争吵。因为他们无法说服对方,这是我们刚刚讨论过的,对吗?”
宣扬动了动唇:“对。”
解夕朝问他:“争吵要到什么程度呢?”
……
就像是树干上疯长的枝桠。
宣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他脑海里的一切被化为具象,在这个下午被别人牵引着,像是提前透支一样实现。但是他知道,解夕朝说的都是对的。
他是他的灵魂伴侣,是他的知音。早在他写出那样的歌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受灵感驱使、去往心灵的远方的人。
解夕朝知道他在想什么,知道他每一个荒诞又奇妙的想法。他不用再摸索,不用再磕磕绊绊地在黑暗中行走,解夕朝带着他,铺展开他脑海中所有灵光一现的剧情,然后——
到达一个空无一人的死胡同。
-
梧桐树下,宣扬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天已经黑了。
他们走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没有吃饭,没有喝水。解夕朝陪着他,从他最初想要加的剧情点铺开,一直走到剧情的终点。
然后,宣扬终于发现。
他错了。
他要加的剧情,会毁掉他最初定下的人设,更会毁掉后续的一切走向。
除非他要写一个新的故事,一个新的,不叫《陶言的夏天》的故事。要不然,这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的选择。
他站在梧桐树下,满面羞惭。
解夕朝陪了他那么久。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后悔和自责中,他动了动唇,想说“对不起”。
但是解夕朝先他一步开了口。
他笑着说:“今天是满月啊。”
宣扬跟着他一起,抬起了头,看到了天上挂着的那轮圆月。
然后,他听到了他让他刻骨铭心了一辈子的一段话。
而这,也是宣扬这个名字走上国内、乃至国际最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也是第一句、来自于亲人之外的夸赞。
“宣导。”解夕朝说,“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导演。我希望你的天赋被所有人看见。而不是只有我和月亮知道。”
他顿了顿,“我知道改变很难,也很痛苦。但是……就差一点了。”
“哪怕是为了今天。为了陪着你一点点尝试过的我。”他说,“我们试一下,好吗?”
试一下——
打破固有的囚笼,抛弃惯性的思维。
试一下……
拔掉那个瓶塞。
不。
不止是拔掉,要摔碎它。
摔碎它。
让灵感像水一样溢出来,淹没这个贫瘠无趣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