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天下何时能亡(144)

　　两位书生觉得叶共谦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手里虚构出来的屠刀已经心痒难耐了，但得知先生要召见自己的叶共谦完全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人的所思所想, 他全部心思都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可先生他召见自己唉。
　　还是单独召见自己唉！
　　叶共谦努力镇静也完全克制不住身子周边那不断飘荡着小红花的欢快气场。
　　但跟着宦官走之前叶共谦倒也还没有完全把脑子丢掉, 转过头对着这两位书生说了句“有关陛下的事情暂时别和其他人说”后，才轻飘飘地跟着宦官向着邵奕所在的宫殿走了过去。
　　等远离了其他人之后，叶共谦才略微放开了点自己的思绪。
　　叶共谦其实并不关心先生变成皇帝这件事，不管陛下是因为什么考量成为了他们的先生, 现在这就是事实, 不管怎么样他也只需要接受这点就可以了。
　　这点也不是什么难接受的事。
　　让叶共谦放开心绪去想的, 当然是先生在朝堂上, 说要他做皇后这事。
　　先生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并且还遣散了后宫，说对着所有朝臣说只要皇后一人。
　　所以说, 先生是喜欢他的吧。
　　这事先生是不是早就已经有想法, 所以之前他选择不参加本次会试的时候，先生还劝他参加来着，还哄他说去不了津东码头也会陪他去河东郡。
　　这么明显的事情，明明先生就暗示过自己很多次，为什么自己都没有发现！
　　叶共谦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很懊恼的，但他只是这样略略一想，就得要用全身的力气去克制自己脸上的笑容。
　　他全部身心都被欢欣给占据了。
　　叶共谦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之中, 再也没有比现在这个时刻最让他感到幸福的了。
　　先生喜欢他。
　　叶共谦脑子里很快就只剩下了这句话，连什么时候已经跟着宦官走到邵奕所在的宫殿里头都不知道, 如果不是还残存着点理智，他甚至都已经想在皇宫里头绕圈跑上一跑，才能发泄出来自己内心难以抑制的情绪。
　　面对这样的叶共谦还是带着他来的太监看不过去, 微不可查地扯了下叶共谦衣襟，才让他回过神来。
　　邵奕看着叶共谦这呆愣的样子, 憋着笑。
　　看起来被男人娶这件事情，对于叶共谦来说刺激确实有点大。邵奕如是想着。
　　——叶共谦在努力克制住自己表情后，面上情绪看起来整个就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原本邵奕还在心里反复演说着接下来要怎么和叶共谦谈话，现在看着叶共谦的样子，倒是先没忍住，调笑了句：“回神了？”
　　叶共谦看着和过往在协同会里头休憩姿势一模一样的邵奕，只是明黄色的皇帝常服让邵奕更多了几分贵气。和之前他在主殿高台之下抬头望着的感觉不一样，邵奕安适又放松的眉眼，让叶共谦散去了没必要的情绪，熟悉的景象让他感到了些真实感。
　　而在看到邵奕怀里姿态熟练轻轻抚着的黑白两只木制猫猫之后，叶共谦心里头的注意力也转移开了一些。
　　很明显这两只自己亲手制作的摆件，一直很受到先生的喜爱，这个熟稔到恍若肌肉记忆程度的姿态，很显然往日里先生也都是这样逗弄着。
　　更何况，叶共谦还记得，自己当初把这两只猫弄出来的时候，毛发并不止现在见到的这么些，应该是更加蓬松的才是。
　　叶共谦目光在邵奕的左手上略作停顿，那手现在正落在根据自己形象做出来的白色.猫身上，修长的手指搭在白色.猫毛上，看起来精致得仿佛就像是艺术品。
　　叶共谦手指微动着，有种想要轻抚上去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叶共谦慌忙收回目光，略显心虚地回应着邵奕那声调笑，对着邵奕轻唤道：“陛下……”
　　听到这声唤，邵奕弯了弯眉眼：“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喊我先生。”
　　叶共谦看了看周围低眉全都是他没见过的宦官们，他现在脑子确实是有些短路，但这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智商，在邵奕没有明确态度的时候，叶共谦自然是不会喊邵奕另外一个身份。
　　现在邵奕这亲近的语气显然告诉着叶共谦不用在意这些，也是在说哪怕是在皇宫之中，他也是叶共谦所认识到的那个人。
　　是啊，先生一直都很坦然，又怎么会因为身份变化，就换了一个人呢？
　　叶共谦缓步如同在协同会里头一样，缓步走到了邵奕的身边，遵照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手轻轻落在邵奕怀中那两只猫上，但他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大胆子把触碰先生这件事落在实处，只是顺了顺这猫的毛发：“先生，过些日子我把这两只再修一修吧，先前有和原来狸奴的主人说过，让他们给留着狸奴掉落的毛发给我。”
　　叶共谦这个举止让原本已经准备想要说什么话的邵奕一怔。
　　有些太近了。
　　这个距离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相处的安全社交距离，叶共谦落在两只猫上的手也几乎挨着他，邵奕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对方手上的温度。
　　邵奕手上的动作一顿。
　　实际上过往的时候，叶共谦也有过相似的举动，比如年初倒春寒的时候，叶共谦这家伙就有伸手直接从他怀里掏出来只有余温的暖炉。
　　那时候邵奕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真说起来，或许还是掏暖炉的动作更加亲昵一些，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前不久刚说了要封对方做皇后的话语，现在邵奕觉得对方这样的举止有些不太对劲。
　　他现在还没有对叶共谦这家伙解释呢，这家伙对于自己不管不顾完全没有和他提前打过招呼，突兀封他为男后这件事不生气吗？没有一点情绪的吗？
　　当时他要把那位礼部大臣送去和亲，对方可是直接气晕过去了。
　　这说明在这个时代里，邵奕他这个行为，确确实实可以说得上是羞辱没有问题。
　　即便是叶共谦真的十分信赖自己，相信他做这些事情是有理由的，现在在面对自己这个即便是虚假的未婚男对象，也应该会有不适感存在的才对。
　　毕竟按理来说，叶共谦这家伙应该很厌恶同性关系吧。
　　在这种他们还是虚假可能会有亲密关系的情况下，对方不是应该会比较在意从而克制住彼此的接触距离吗？
　　就比如现在，邵奕自己就对叶共谦和自己的距离关系十分在意，有了很多不必要的关注。
　　邵奕微微抬眼，目光落在叶共谦的脸上。
　　说起来，他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和对方解释封后的事情，但从刚才叶共谦进来到现在，对方都完全没有提过任何和封后有关系的内容，倒是起了话头的第一件事情……
　　是这两只猫？
　　为什么对于叶共谦来说，最关注的会是这两只猫？
　　邵奕低头看了看怀里两只猫的模样，感觉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应该不至于吧。
　　现在邵奕也有些恍惚了起来。
　　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和叶共谦说自己之前想好的那种种借口和理由。邵奕轻轻捂了捂自己的嘴，他觉得现在事情发展有些离谱且荒谬。
　　“先生？”邵奕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叶共谦有些疑惑地又唤了声。
　　“嗯……”被唤回心绪，邵奕想了想刚才叶共谦是在说什么，才接着回应起来，恍若无事地说道，“那这就麻烦共谦了。”说完邵奕微微抬眉，继续用带笑地语气对着叶共谦说道，“说来，刚才共谦在朝会上看到我，有没有被吓到？”
　　“……”叶共谦回想起自己当时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看到邵奕那张脸时候，完全震惊到空白的心情，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略带抱怨地说道，“先生，你在朝会上也这么开玩笑，你就是想看我怎么丢脸的吧。”
　　叶共谦是知道自家先生那时不时的恶趣味，不过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他倒不知道对方在朝会这样的场合，也会逗人玩。
　　不过或许对于先生来说，朝会本来就是小事情吧。
　　“没事。”邵奕轻笑着，“反正后来大家都和你一样表情了，也就没有什么丢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