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危险，是他控制不住的哨兵本能，他就像口干舌燥的旅人，得到一杯掺了毒的水，在喝与不喝之间痛苦地挣扎。
　　在十三岁以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这很棘手，对于几乎从来不曾失败过的他而言，那位林少将无疑挑战了他的尊严。
　　所以，他是不会承认的。
　　莱恩状似认可地回答：“您说得对，因为他对我的反向干扰变弱了，所以我多做了一点尝试。”
　　史密斯：“……”
　　您是以为这浅层精神域的梳理他是白做的吗？！那么多的干扰信息堆在里面，这两天都几乎快把您的浅层精神域给堆满了，您确定这是林少将对您的反向干扰减弱了吗？这难道不是您馋人家的精神力吗？！殿下您下贱——噢不，您快清醒一点！
　　莱恩看他一眼：“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史密斯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莱恩停顿，然后眯眼微笑：“……”请您注意您接下来的措辞，否则您或许需要承担薪水被扣的风险。
　　史密斯流汗微笑：“……”明白明白，不说不说，薪水——不，殿下的面子最重要了。
　　两个人互看了片刻，在沉默中达成了一致，莱恩又笑了笑，敛眸端起了茶杯。
　　史密斯犹豫片刻，清了清嗓子，有些为难地说：“对方拥有与您相当的能力，这很难得，不过殿下，我还是有责任要提醒您，那是联邦的向导。”
　　“谢谢您，我知道了。”莱恩笑着回答。
　　他饮了一口茶水，铂金色眼睛却散发出锐利的光。
　　但是，不管是联邦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一定会得到。
　　·
　　这是米稻被施加身体折磨后的第十天。
　　他从舒适的躺椅上被拆卸下来，吊在了墙边，手腕已经被镣铐磨破，血凝结在他军服白色内衬的袖口，将衣服染成了暗红色。
　　深蓝色的军服外套已经被扯开，衬衫被鞭子抽破，露出了白皙的躯体和淤红的鞭痕。
　　鞭挞工作由人工智能操作的机械完成，鞭打角度和力度经过严密计算，每一下都能令人痛得骨头打颤，但却不会打伤人。
　　机械臂挥舞的长鞭一下一下落在这位少将的身上，在单向玻璃外负责监督的军官看着就觉得肉痛，可偏偏里头这位少将只低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
　　米稻对此，还认真揣摩了一下人设，秉着科学探索的精神问系统爸爸，自己在被鞭打的时候到底要不要抽搐一下？
　　系统对他说：“随便你，反正我不帮你倒计时。”
　　米稻：“……”哦豁，该配合我演出的你演视而不见。
　　米稻于是光明正大地选择了不抽搐。
　　嗯，毕竟林行云是个牛逼人物，只有这样能体现出人设的铮铮铁骨，所以他并没有偷懒。
　　打了一段时间之后，米稻就看着自己负面状态更多了，精神力也少了不少。而打完之后，就是惯例的审讯，米稻看莱恩走了进来。
　　他还是那一身黑金色禁欲系的军服，宽阔的肩膀，连出铂金色的绶带，没入外套中，压着灰黑色的衬衣和纯黑的领带，腰间的皮带束出了他的窄腰，笔挺的西裤衬出他那双修长竖直的腿。
　　裁剪妥帖的衣服，将他那充满张力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恰到好处，他的手里拿着一条黑色皮鞭，靴子在光洁的地板上踩出步声，他缓缓靠近，黑帽檐阴影下，傲慢的铂金色曈眸闪着凛光。
　　米稻：“卧槽！此处应该有本，18R的那种，我一定买爆它！”
　　系统：“你没那么多钱，别做梦了。”
　　米稻永不言弃：“我可以工作！我可以赚钱！没有什么能阻挡我！这颗买本的心！”
　　系统：“……”
　　莱恩站在米稻面前，米稻闻声抬眼，锐利地瞪了过去。
　　莱恩微微扬起下巴：“请问少将今天考虑清楚了吗？”
　　米稻敛眸浅笑，带着点淡淡的嘲弄，他的声音已经哑了：“不可能。”
　　莱恩并不意外自己得到这样的答案，倒不如说，他内心深处更期待这个人会这样回答他，单单是听到这一句喑哑的“不可能”，莱恩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变得急促了不少，全身血液开始沸腾。
　　他的视线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走过一圈，躯体早已伤痕斑驳，但这副表情却依旧倔强。
　　莱恩的目光逐渐变化，那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兴奋和炽热。
　　他走近一步，释放出精神触手，贯入米稻的精神域，再一次对屏障发起了攻击。
　　米稻低头不看莱恩，额头上渗出汗水，眉心习惯性地深深皱着，他回敬一般反向朝莱恩贯入大量的无用信息。
　　莱恩略有些不满地眯起眼，用鞭子的把柄在米稻下巴一抬，迫使米稻看向自己，却不说话，像是在欣赏着什么一般，金色的眸眼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营养针只能保证这个人存活最低限度的营养，长时间的饥饿使那本就皙白如纸的脸色变得惨白，严重的睡眠缺乏更是让他眼底发青，但这并没有折损他好看的样貌。
　　经过十天的折磨，这个人的屏障保护范围有所收缩，显露出了部分精神域，给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信息，譬如他的出身、他的亲族、他的朋友，还有他日常生活的一些习惯与爱好。
　　他是一个温柔的人。
　　温柔到几乎与他相处的每一个人，他都能有所关照。
　　但他却也是一个固执的人。
　　那道坚实的精神屏障最终定格在一个范围，死守着联邦军队的通讯频道、关键战略等各种机要信息，哪怕连他过去在军校受训的内容都没有透出来一星半点。
　　这是一个强大的向导。
　　莱恩从来没有如此被人抗拒过。
　　也从来没有——
　　如此迫切地想要进入一个人的精神域。
　　莱恩忍不住发了一次狠力。
　　米稻蹙眉，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听得莱恩身体僵硬。
　　莱恩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滑过他高挺的鼻梁。他看着米稻，沉思了数秒，减缓了一点精神攻击，他弯了嘴角，声音低哑：“林少将，你或许会对这个消息感兴趣。”
　　米稻看向他，但不说话。
　　精神力对峙过程中，任何一点分神都有可能造成空隙，让对方入侵。
　　莱恩说：“我已经将你的部下放回了联邦。”
　　米稻目光一闪，有点意外，严肃地问：“你想干什么？”
　　莱恩眸眼划过一丝狡黠的光：“我请你的部下转告你的军队，说你愿意与我们合作。”
　　米稻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还是死撑住了屏障，他冷道：“他们是不会相信的。”
　　“是么？”莱恩眯眼笑起来，“但你似乎对这件事很在意。”
　　米稻：“……”噫，你们玩战术的人心都脏。
　　莱恩继续说：“不过少将可以放心，我们有很多方法，让你的联邦相信，你已经背叛了你的国家。”
　　米稻敛眸隐藏住自己的情绪，不置可否，只更加专注地往莱恩脑子里塞干扰信息。
　　大量的信息堆积起来，莱恩眉头抽动一下，对方这样无声的反抗，无疑更加点燃了他的斗志。
　　他发现，他非常想要这个人的臣服，臣服于帝国，又或者说……臣服于他自己。
　　哨兵与生俱来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在这一瞬间涌上脑袋。
　　莱恩加大了精神力攻击，笑眯眯地说：“林少将的能力很优秀，如果投奔了帝国，相信少将一定会得到更好的待遇。”
　　米稻颤抖起来，一字一顿道：“不、必。”
　　莱恩目光黯淡了一点，这种被回绝的感觉令莱恩很不爽，微妙的挫败感更是让他不快。
　　他盯着米稻发干的嘴唇，心底似乎有一团火焰在闷闷燃烧。他捉住了米稻的下巴，笑容阴鸷：“林少将，你的选择并不明智，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