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纪凡可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看到那丝促狭的笑意，纪凡简直要彻底疯掉了，从被窝的缝隙里伸出小腿，蹬着腿踢他，用口型示意：“衣服！衣服！”要不是说不出话，他一定是要大声吼他的。
　　傅明渊笑着往后挪，心里痒痒的，还想逗逗对方，便好整以暇地坐着，装作看不懂。
　　就在这时，为了躲避攻击，他下意识地垂眸扫了一眼，突然就愣住了。
　　纪凡中学之前参加过田径队，小腿修长笔直，偏偏皮肤又白，薄薄的肌肉弧线在脚踝处收束，一丝赘肉也无。
　　微微凸出的踝骨不如少年那样精致柔软，却呈现出挺直利落的线条。
　　——似乎……可以轻易握在手中。
　　傅明渊被他连踹两脚，完全没觉得疼，反倒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热意。
　　就好像是面对着课题攻关最后阶段的关键参数，又像是刚刚收到最新一期的论文期刊，突然产生了一种……迫不及待想要翻阅他，将他从里至外，研究个透彻的冲动。
　　心跳极快，几乎能感觉到血管中血液疯狂的流速，颅内像是过了电，带起大脑皮层最深处的战栗。
　　如此特别。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不，是从来没有在任何生物面前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傅明渊眸中墨色转深。他缓缓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气呼呼缩在被窝里的人。
　　纪凡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对方的视线，像是饿了三天的人正看着什么绝世佳肴。他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停下了踹人的动作。
　　小腿缓慢收回去，欲盖弥彰地缩进被子里，只留下一点白皙的脚背。
　　可是傅明渊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旋即无声地爬下床，帮纪凡取来了衣服。


第32章 生菜与冰淇淋
　　对于靠罐头也能勉强活下来的傅明渊而言，厨房并不是必备场所，更何况，他之前也完全没有足够的能源来维持餐餐热食的奢侈享受。
　　因此，厨房成了最早被放弃的设施之一。封闭区域后切断供暖，再加上很久没有使用，估计大部分器材都早就冻坏了。
　　目前唯一可以暂时充当厨房的，只有傅明渊收拾出来的简易炉灶。
　　上回纪凡见过，那玩意儿粗糙的很，就跟三轮车拖着的黑料摊子似的，连液化气罐都大咧咧挂在外面。
　　不过，做一盆蚝油生菜而已，“黑料摊”足够了。
　　纪凡提了一下他的打算，傅明渊的眼神立刻亮了亮，随即又装作不在意，淡淡道：“能源还是很紧张啊，拿来做菜有点浪费了吧？”
　　纪凡：“……”你明明很想吃吧！不然死盯着那颗生菜干什么！
　　“焯一下就行了，不费太多能源的，”纪凡解释，“液化气还有剩吧？这个在别处也用不了呀。”
　　傅明渊手指搁在桌上一点一点的，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纪凡狠狠心，写道：“但我真的很想吃嘛。”举着写字板，他还眨了眨眼，一副“求你啦”的样子。
　　从小到大，因为家庭的缘故，纪凡很少有练习撒娇的机会，只偶尔在姐姐面前才敢提提要求。
　　因此，眼下他求人的姿态很不熟练，磕磕绊绊，显得笨拙，但傅明渊看在眼里，却立刻脸红了。
　　他别开视线，耳朵微微泛红，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试试吧。”说完他还不屑地嘀咕了一句：“娇生惯养的小乌龟。”
　　纪凡：“……”娇惯就娇惯吧，你开心就好。
　　——为了用美食刷好感度，他也是豁出去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吃”、“浪费”，傅明渊帮忙还是帮得非常积极。他去起居室转了一圈，带回了干蒜末，油、盐等物，甚至还有一把意大利面。
　　纪凡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丰富的调味品储备，实在是意外之喜。
　　看他简简单单的开心模样，傅明渊心里又别扭起来：“当然有剩了，我平时又不做饭。”
　　纪凡：“……”是啊，毕竟是能把米饭煮成石头的男人。
　　当然，大度的他不会计较对方的态度。纪凡只是笑笑，举着生菜走到案桌旁边。
　　“要刀么？”傅明渊摸出一把多功能弹簧|刀，试了试刀刃，嘟囔着“好像不够利”。他弯下腰，在床底下翻了半天，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柄大砍|刀，献宝似地递到纪凡手边。
　　纪凡满脸黑线：要不要这么凶残，明明手撕就行了吧！
　　在他保证了一千遍“手撕”更好吃之后，傅明渊不情不愿地将刀收了回去。
　　纪凡松了口气，垂下视线，准备专心洗菜。
　　突然，手里刚剥好的生菜被人夺了过去。
　　纪凡：“？？？”
　　“我来。”傅明渊扬了扬下巴，“你继续撕。”
　　生菜很干净，并不用太仔细地清洗，而净水又珍贵，纪凡原本只打算简单过一遍水就算了。
　　他心里有些疑惑，一边撕菜叶，一边偏头一看，只见傅明渊两只手浸在冰凉的水槽里，冻得关节泛红。
　　纪凡微微睁大了眼，视线上移，落在对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
　　“看什么？”傅明渊注意到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眼尾扫来一眼，“我只是担心你洗得不干净罢了。”
　　而纪凡站着没动，他的视线专注而认真，黑润的眼睛睁大了，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被这么看着，傅明渊心里一紧，先前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像是醉酒，却多了点飘飘然的意味。
　　“喏，拿去。”他粗声粗气地说，将篓子往纪凡面前一推，刻意不去看他。
　　纪凡这才回过神来，抱着洗好的生菜，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谢谢。”他比了个口型。
　　两人合作，很快，两颗生菜都被收拾完毕，干干净净地躺在菜篓子里。
　　正巧纪凡烧的水也沸了，他提着水壶注入小锅，蒸腾的热气立刻升了起来，室内氤氲如仙境，窗玻璃漫上一层漂亮的窗花。
　　蚝油生菜的做法最好是“蒸”，这样不容易流失营养物质。但眼下资源紧缺，就只能改作“煮”。
　　焖锅要焖四到五分钟，但如果汆水，十秒就足够烫熟了。
　　纪凡动作很快，生菜全烫熟后，剩下的开水也没有浪费。他倒出大部分在另一个锅子里，煮开后下意面。余下的重新烧滚，混入蚝油和蒜末。
　　——如果用的是新鲜蒜末，这一步应该油锅炒香。
　　但是，重新起锅很浪费也很麻烦，而且，干蒜末缺水，炒起来易焦，干脆直接混在蚝油酱汁里煮，倒也不欠风味。
　　蚝油加热后，浓郁的酱香散发出来。尽管加了水，汤汁却仍是浓稠的，深棕色化开一点，带着酱油似的红，倾斜锅子的时候，不时能闻到蒜蓉的香气。
　　纪凡不由咽了口唾沫。他偷偷斜眼一看，只见傅明渊抱臂而立，神色淡然，而目光却牢牢地黏在那锅汤汁上。
　　纪凡收回视线，没有拆穿他，将汁淋在生菜上，仔仔细细拌匀。
　　他们煮了一大锅生菜，放在盆里，堆得满满当当。
　　意大利面煮熟还需要几分钟，纪凡示意傅明渊先吃菜。
　　“凉了就不好吃了。”
　　“不好吧，”他说，轻咽了口唾沫，“我等你一起。”
　　纪凡见他坚持，就没有再劝，捞出意面抖干，分成两碗。剩下的面汤水他也没舍得倒掉，灌在密食袋里，正好方便两人捂手。
　　供暖正常工作，但为了节能，室温也不敢调得太高。捂在被子里还好，一旦坐久了，手和脚就会有些发冷。
　　傅明渊端着碗，膝盖上放着暖水袋，终于露出个笑容：“那我吃了。”
　　纪凡点点头，带头嗦了根面条。他吃的很慢，不时从碗沿偷偷打量桌子对面的人。
　　男人没有说话，但是一刻不停的咀嚼和下筷如飞的动作，就说明他有多喜欢眼前的菜。
　　厨艺被认可，可以说是每个厨师最大的心愿。更何况，这生菜还是他自己种的。纪凡只看着他吃，就觉得满足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