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你什么时候发芽(3)
许长安低头看了眼这个才十五岁大的书童,见他乌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忍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把,“回府吧。”
“哎!”到底是孩子脾性,一听回府便把方才的忧虑丢开了。楚玉爬上马车,乖巧地在许长安身旁坐好。
一开始许长安让他坐的时候,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只敢挨个椅子边坐下,像个惴惴不安的小动物似的,一有什么动静就立马弹起来。后来相处久了,才敢放心大胆地坐踏实了。
“灯笼给我。”
马车轱辘轱辘地动了起来,许长安担心牡丹碰到磕到,从楚玉手里接过了行灯。
略有些沉甸甸的行灯捧在手里,许长安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整个人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总算把你接出来了。”透过行灯顶端的小孔,许长安轻若无声道。
大概是受上辈子的职业影响,许长安无意间见到这株快枯萎的青龙卧墨池,就打定了主意要把它带出来。
皇宫里的名贵花卉不计其数,得不到最好照顾的青龙卧墨池,很可能只有一个枯死的结局。
而上辈子身为花店老板的许长安,不敢说经手的花卉多少多少,但最起码让一株牡丹恢复生机不在话下。
为此,他先是找大嫂的哥哥——当朝禁军统领,明里暗里地探听了禁卫巡军的换值情况,又借着容易迷路的名号,死缠烂打地要亲兄长绘了份吉庆门到长生殿的路线图,最后自己动手做了盏行灯。
虽然过程并不十分顺利,好在有惊无险。
车轮轱辘辘碾过青石街道,牡丹花中的名贵品种——青龙卧墨池,随着缓缓行驶的马车,从皇宫最机要隐秘的地方,来到了大司马的府邸。
许长安原想先把青龙卧墨池送回自己的院子,奈何他娘怕他临阵脱逃,特地遣了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等在门口,只待他一从马车上下来,就立马揪到面前。
望着满脸为难,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明月,许长安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感觉今天叹气的次数实在太多,估摸着已经用完了明年的份。
“楚玉,你把行灯送到我房里,没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碰。”
楚玉先是脆生生地应了,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期期艾艾地问:“如果道宣公子要动呢?”
提到那个许道宣混世魔王,许长安就头疼。此人乃是许长安他爹的胞弟,许长安他二叔的儿子,简言之,就是许长安的堂哥。
这个堂哥跟许长安前后脚出生,从小就体现出了不务正业的本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整日里就想着红袖添香,佳人煮酒,比许长安这个正儿八经的晚来子还像晚来子。
这位“晚来子”堂哥有个不入流的嗜好,就是特别喜欢去许长安的房里摸东西。他倒也不是要,就是单纯地摸一摸。乍然一听,好似问题不大,可是但凡他摸过的东西,不到一日必坏。
什么蟠桃纹的砚台,海狸兽毛的狼毫,月牙居的玉石挂件……
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被摸坏的那些东西,许长安低下头,嫣红的薄唇微微一弯:“那你就跟他说,碰了我的行灯,我就拿他偿命。”
闻言,楚玉深深地打了哆嗦,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公子杀人的场景……
楚玉咽了口唾沫,把手里的行灯改拎为捧,好似捧着座观音菩萨似的,神色肃穆地走了。
等楚玉走了,许长安也跟着明月去了他娘的房里。
对着一幅幅画卷,许长安头昏眼花,对他娘的话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出,听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实在熬不住,直接扑在罗汉床上睡着了。
“长安,你看这幅怎么样?这幅画是鸿胪卿的次女,听说姑娘模样漂亮,性格是一等一的温柔……”
大司马夫人兴致勃勃地说了一大通,没得到半个字的回应,她扭头一看,许长安白皙的脸蛋已经在紫檀小案几上压出印子了。
“这孩子……”摇了摇头,年过五十依旧风韵犹存的柳绵唤来侍女,给许长安添了锦被,又安置了玉石枕头。
或许是惦记牡丹的缘故,许长安这一觉睡得并不太踏实。半梦半醒,他似乎听到他爹回来了。
“老爷,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柳绵一边替许慎褪了沾满风霜的斗篷,一边问。
许慎喝了口热茶,又挥退了屋里伺候的侍女,等人都走光了,才压低嗓音道:“宫里出事了。”
“什么?”柳绵悚然一惊。
许慎合上茶盖,语气沉沉道:“三皇子失踪了。”
第3章 我就要打一顿这个熊孩子
“失、失踪了?”
柳绵不自觉地喃喃重复道,与许长安颇为相似的脸庞染上了深重的恐慌。她下意识地仓皇回头,瞧见许长安还好好地躺在罗汉床上,没有失踪不见,这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转而忧心忡忡道:“皇宫森严,处处有禁卫军把守,正处于成熟期的三皇子,怎么会失踪呢?”
许慎显然也为这个问题所困扰,他将茶盏搁回紫檀案几,道:“据张统领查探,有人趁禁卫巡军换值时潜入了育花园,三皇子……”
略一沉吟,许慎缓缓将禁军统领的猜测道了出来:“三皇子很有可能是被掳走的。”
“啊呀!”柳绵惊得斟茶的手抖了一下,险些将滚烫的茶水浇到案几上。
“嗯——”睡得两颊通红的许长安似是被柳绵这声尖叫吓着了,迷迷糊糊地发出一声不满哼哼。
柳绵抽手绢擦拭茶水的动作顿住了,她忙忙倾身探过去,在许长安背上轻轻拍着。许长安气哼哼的声音消了下去,转个身又睡沉了。
“声音小些,莫惊到他了。”许慎说着,伸手将许长安翻身掀起的被角掖实了。
柳绵拂了拂许长安贴到脸上的长发,细声应道:“嗳。”
屋里特意为许长安添的银炭暖烘烘地燃着,偶尔发出哔剥的细响。许慎被热得出了满头汗,他接过柳绵递来的汗巾,微微擦了擦。
“他几时回来的?”望着小儿子的睡颜,许慎问。
“才回来不久,路上许是又被安大人家的公子拖去玩闹了,回来时手都凉涔涔的。”
后面半句话,柳绵说的颇有些不满。
许慎:“安子晏那个孩子,虽然玩性大了些,但总归心地不坏。长安喜欢,就随他们闹去,少年人,有几个闲得住的?”
“嗳。”柳绵低低应了声,示意知道了。
许慎没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静了下来。良久,才响起一声幽幽叹息。
“这牡丹皇城,怕是要禁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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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大清早兴冲冲跑来约许长安去城外泛舟的安子晏,花容失色道,“禁严?”
许长安没接这一日好几次的大惊小怪,自顾自在楚玉端来的铜盆里细细洗着手。早上他从他爹娘的屋里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牡丹移盆。
坦诚而言,许长安有时候也会觉得他爹娘有些过于溺爱他了,明明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他爹娘却宁愿大费周章地去睡书房,也不愿意喊醒他。
当然,这里头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据许长安他亲兄长说,因为他小时候发生过意外,险些出不来娘胎,所以爹娘才格外宠爱他。亲兄长说着,从自己夫人的安胎汤里匀出满满一大碗端了过来:“长安,你嫂子说这汤味道还不错,给你尝尝。”
安胎滋补汤是能乱吃的么?
许长安吓得落荒而逃。
虽然觉得一家老小对他的溺爱实在有些过头,但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奇怪的地方。疼宠与呵护都是实打实的,日子久了,许长安只好接着这份厚爱了。
话说回来。
许长安昨儿提心吊胆一整晚,早上起来,脸也没洗地先把牡丹伺候好了。
为防止许道宣那个三不五时来窜门的祸害,他特地把牡丹藏在了他书房的书桌底下——向阴,又不引人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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