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 下(183)
这仙宫里，陈禾谁都不认识。那些打量审视的目光，就是仙界生活的开端……
哪怕他们在仙界，只有这样的一间房舍。
一间释沣住了很久，因心里挂念师弟，连篆刻与禾字相仿的符箓时，都因分神而歪斜了一点，留有这样痕迹的房子，就足够了。
——他只要师兄给他这些。
剩余的，想要的，陈禾可以自己去取。
不管是在仙界立足的势力，还是能应对一切灾厄的修为，陈禾缺的只是这样一间屋子，有释沣存在地方，有师兄在等待他的命途。
陈禾握紧袖中玉简，怔怔出神。
他看到南鸿子成仙后不肯留在仙宫里，挖了青元山灵药在昆仑仙集上卖，有人问到他师门出身，南鸿子就感慨几句徒弟都靠不住。
别人跟着唏嘘一番，还没说得尽兴，寒松仙君看穿了南鸿子，一群北玄派门人怒气冲冲的找了过来，南鸿子脚底抹油溜得比谁都快。
抓不到人的罗波真人，索性去找释沣，连同陈禾自己也遭殃。
陈禾看到自己满心的不以为然，但因为有释沣在前，于是他乖乖的站在释沣身后听训，那些北玄派仙人的面目都是模糊的，陈禾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是谁，偶尔瞥到北玄天尊，也没有放在心里。
释沣的背影，就能让他安安稳稳站在那里不动。
就像在人间一样，惹到师兄的，让他们师兄弟不痛快的，陈禾背过身悄悄盘算，他站在释沣的身后，看起来像是受释沣庇护，但更像是一道阴影。
藏匿了爪牙，让人无法看透的阴影。
当那些处心积虑的暗处偷袭出现时，陈禾会从阴影里伸出一只手，轻描淡写的将它们捏得粉碎。
有朝一日，阴影乐意揭露伪装，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将是陈禾无所畏惧之时。
然而——
陈禾慢慢松开了手里的玉简，他慢慢从这份由自己执念生出的幻象里清醒过来。
有气运镇压，即使他深陷虚幻的假象之中，神魂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只是怅然若失罢了。
天道回溯了时间，他不止是“陈禾”，仙界也不止是修士想象里的无波无澜。
一切都不能回头，一切也无法选择。
陈禾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抱着师兄，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木板。除了释沣还站在眼前，其他都是求不得的南柯一梦。
“我飞升后没有消息，师兄定是十分担心我的安危，甚至…影响修行。”
释沣低头看他，手指贴上师弟的眼角，沿着脸颊落到耳际。
“不是。”
看着愕然抬头的陈禾，释沣轻声说：
“虽是挂心，但我相信师弟。”
第400章 岔
拥有气运是什么样的感受？
再也不用依托地脉，能看得见仙界丝丝缕缕的灵气变化，能看出不同仙器在本质上的区别，发现万物万灵的潜在规律。
有这种优势，让仙人们趋之若鹜的功法，天尊可以成打的写进玉简里。
只是这样的功法，最多只能让人修行到罗天上仙，想成为大罗金仙都很勉强，再上面的就不用说了。
因为看见的，原本就比感悟的浅了一层，间接再学这种功法，又削了至少两层，道之万法，无形无相，囊括世间。
仙界天尊拥有的气运，来自三千世界。
是一个小世界的缩影，跟仙界相比还差得远。
像陈禾这样，恰好拥有的是上个仙界气运，在仙界是前所未有的奇事，陈禾隐隐感到，他跟北玄天尊南显天尊不一样。
这点端倪，出现在南鸿子身上。
两位天尊最初都没有注意到南鸿子，后来北玄天尊姜初，也仅是感觉到南鸿子是北玄门人，而在陈禾眼里，南鸿子很不寻常。
灵气内敛，看似普通不算什么，但南鸿子身上，竟没有一丝半毫的灵息破绽。
——万物万灵，生于此间，只要修行其道，必定会因功法行径，出现强弱不同。
将功法练至化境，这种情况就会消失，但是功法的高低，又决定了仙人灵息的不同，简单的功法很容易达到化境，但周身的灵息，微弱得几乎不值一提。
在天尊眼中，谁练了更好的功法，练得怎么样，皆是一目了然。
有的仙人，功法差劲，只是练得久了，境界稳固，同样这样的情况也很难更近一步。
有的仙人，功法远远胜出他这个境界该有的水准，灵气强弱差距很大，这样的情况在小真仙身上非常明显，他们将来会达到什么样的境界，是很难说得准的。
也有功法不错，但练得糟糕的仙人，这种情况明显应该换一门更适合的功法。
南鸿子看起来很像第一类，乍看跟那些微末小仙没什么区别。
问题就在这里，北玄派功法一直修炼下去绝无问题，怎么会出现这种窒碍？陈禾感到诧异，特意多看了几眼，紧跟着就发现每个仙人都有的灵息，也就是气息给旁人的感受，唯独南鸿子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陈禾竟然说不上来。
就像和熙的春风，河里的石子，普通又平凡，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这份特殊让陈禾感到不安。
在发现南显天尊北玄天尊完全没有看出这点时，不安的感觉更深。
“师兄！”
陈禾贴近释沣，两人额头相抵，靠在一起。
陈禾有意催动神魂离体，小心翼翼的探入释沣紫府之中，连温存都没来得及，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释沣微讶：“这事不急，择日再问师父，但你——”
声音戛然而止，他感到陈禾神魂变得陌生了几分。
因为有紫气，阻隔在他们中间。
陈禾不禁气闷，他撤回神魂说：“我先为师兄稳固境界。”
释沣压住他的手：“不必。”
换了平日，释沣的意思陈禾不会违逆，但前有他拐弯抹角提议去天河，释沣不应，现在想要助释沣修炼，也被阻止，陈禾哪有不疑心的。
释沣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就算自己绝口不提，陈禾也会想方设法探查的。
他执住师弟的手掌，轻轻贴在胸前，隔着衣服，经脉内充沛的灵气流转自如，陈禾只要稍一动念，就能催动真元，随之探入经脉——
“这？”
陈禾陡然色变，满脸惊愕。
他在释沣身上，看到了仙核。
成为金仙时，仙核应该已经破开，借灵气再次脱胎换骨，可以不驭法宝，自生祥云瑞彩，牵引仙界浩瀚灵气，陈禾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金仙应该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
释沣怎么还会有仙核存在？
“练功出岔子，已是生平第二回了。”释沣哂道。
“怎会这般？”陈禾倒退一步。
他没有从释沣看出半点不寻常，灵息感觉到的，也是实实在在的金仙境界。
陈禾努力思索，师兄在困阵里六百年，修为一直停滞在罗天上仙，无法寸进，陈禾猜测是心结的缘故，等到他们神魂跟随地脉，意外来到黄泉望乡城时，释沣长久以来因北玄派覆灭的心结才解开。
难道是神魂离体的缘故？
陈禾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他又觉得是浮初小世界与仙界的差别，隔了生死的六道轮回阻碍造成的，让释沣空有金仙的境界，却没法成为真正的金仙。
师父的修为成谜，师兄又遇到了麻烦，师祖还失踪了，陈禾这时感到自己一个头有两个沉。
“吾无事。”
陈禾正纠结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这么说。
这怎么能说没事？
陈禾抬头，本能的要反驳，碰触到释沣目光时，又咽了回去。
“真元灵气，皆无窒碍，比身在困阵之中时要好上很多。”释沣希望陈禾不要被这事占去太多心神，原本都没打算说出。
“没准，又会岔成一种新的功法。”
“师兄！”陈禾不满的瞪。
境界跟功法根本就是两回事！
人间北玄派失传的万劫无象澒冥元功，拿到仙界来，并没有什么了不得，就是金仙都能用的北玄派最高功法而已。
到了姜初跟陈禾这种境界，早就根据当初做仙君时感悟的地脉不同，脱离了北玄派固定的功法路径，辟出另外一条通途坦道。
难道释沣要从晋升金仙开始，就这么做？
这也太危险了。
陈禾皱眉说：“师兄，这次你得听我的。”
释沣沉默一阵，似在思索，半晌才点了点头：“师弟有什么主意？”
“用我的神魂，催动你的仙核。”陈禾拽着释沣，就地坐下。
两人交掌，手腕也紧紧相贴。
陈禾周身关窍涌出一层青色焰光，宛如坐在神辉之中，垂目敛神，凛然生华，万邪不侵。释沣久久没有舍得闭上眼。
紫气盘绕在陈禾神魂之中，无法分离，这让两股原本相遇立刻互融的真元，都变得有些异样了，炼化了木中火的苍白真元对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不速之客退避三舍，不肯靠近，也没有阻拦。
陈禾慢慢拧起眉。
仙核没有半点异常，除了它该碎没碎。
小心翼翼的用神魂碰触，仙核还是没有动静，陈禾不由自主的焦躁起来。
焚心仙火，可以直接摧毁仙核，但是因为他跟释沣神魂相契的缘故，青火对释沣是毫无用处的。
有紫气阻隔，让陈禾愈发感到郁闷。
他想将紫气推开一些，这些东西应势退开，很快又跟了过来，简直没办法甩脱——事实上也没办法分离，没了气运，天尊就不是天尊了。
仙界的天尊有横死的，有气运反噬的，就是没有气运主动离开。
释沣起初只是平心静气的任师弟施为，不知是陈禾那份焦躁影响到他，还是闭眼前看到陈禾的模样，激发了许久没有冒头的妄念，他逐渐感到气血翻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