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重生以后(14)
她眼前一花,觉得身上鲜血好似源源不断在被镜面吸收,但与此同时,身后的风声也消失了。
血雾之中,红衣少女手持弓箭,卓然而立,一具尸体被她一箭钉在树上,另一具尸体利爪成钩,朝她扑去。
尸体保持一个倾斜的幅度,少女亦是举箭欲射的姿态。
一切好似静止下来。
这法宝的功效居然是……
佩玉忍受失血带来的晕眩,伸手碰了下伏在地上不动的一只蚂蚁,在她的指尖靠近后,蚂蚁忽地如往常一般没头没脑地爬动起来。
果然如此,这法宝能停滞时间,但是在离使用者一定范围内,时间会恢复正常。
这也是章儒不能趁机杀她的原因。因为只要他一靠近,自己便会醒来。
她以最短的时间找到老子,然后驾着它迅速跑出血雾。小黄牛似与她有所感应,身上的毛都立起来,冲的飞快,赛过名马宝驹,没多久的时间,她们便来到小城外。
佩玉早在出血雾后把掉毛孔雀丢下,到了目的地后松开镜片,摘下鬼面具,又恢复成原来那副无害小童的模样。
她默默散掉血雾,而后理了下衣襟,缓步走入小城。
第16章 我还卿以酒(1)
乌城。
楚小棠早候在城门口,一见那小祖宗走过来时,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小仙长,你去哪啦?我找你找得好苦!”她瞥见小孩的脸色有些苍白,忙问:“你的身子不舒服吗?可要去趟医馆?”
佩玉摇头,牵着老子走入客栈,嘱咐小二将黄牛好生伺候,又抬脚往二楼客房行去。
楚小棠道:“小仙长,这牛……”见小孩冷冷一眼望过来,她立马改口:“牛肉面是这家店特色,我让他们给你上一份好不好?”
佩玉默了片刻,“不用,多谢。”
走至客房,佩玉道:“不要进来。”
楚小棠忙不迭点头,“好,那晚上……”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两扇门就紧紧合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楚小棠眉头轻轻皱起,站在紧闭的门口许久。她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可怜。
女孩把自己缩在乌黑的房里,没有谁能走入其中,也不愿将心怀敞开让人知晓。
楚小棠站了会,轻轻敲敲门:“小仙长,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垫下肚子再休息?”
门内无人应答。
佩玉躺在床上,头脑渐渐昏沉。那块镜片吸食了她太多的血液。
也许章儒是被这东西吸干了血才死去。
她将手伸进胸口,本想再拿出镜片研究下,不曾想却触到一个暖暖的东西。
红鲤每一片鳞片都泛着金光,眼珠用黑曜石缀上,栩栩如生。
佩玉摩挲着红鲤佩,看了许久,又将它重新放回胸口。
她实在是累极,懒得再看镜片,闭上眼便沉沉睡了。
再一醒来时,房中晦暗无比。天上乌云堆垒,狂风骤雨,木窗被风吹得咣当咣当响。
佩玉站在窗前,冰凉的雨滴冷冷打在她的面上,本就苍白的脸越发失了血色,乌黑的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侧。
哒哒马蹄声穿透滂沱雨声。
霁月身负长弓,纵马飞驰而来,在客栈前一手撑于马背,纵身跳下,而骏马跑了几步之后化作星点消失不见。
她未撑伞,漫天夜雨不近其身。
忽而之间,霁月似乎感受到人的目光,抬头望佩玉这边望过来。
少女一袭红衣,身后长弓白若飞雪。神情散朗,颇有林下之风。
佩玉左手抬起,做出敬酒之姿,几点冷雨洒在她的手上。
她笑笑,将手倾倒,雨水便顺着手流入唇中。
霁月看她这般佯狂举动,未曾嗤笑,只是五指微合,好似空握酒杯,仰头饮下一杯夜雨。
雨水滂沱,电闪雷鸣。
二人目光交错,似是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相对一笑。
霁月朝她轻一点头,而后快步走入客栈中。
佩玉轻叩窗沿,神情隐在昏暗的黑夜里。她想起孤山被灭时,也是这么一个惊雷震震的夜晚,她夜奔三千里,跪在圣人庄门口,一次次地磕头,祈求他们能用有为剑救孤山满门性命。
她满面是泪,声嘶力竭,头破血流,血泪流下马上被大雨冲刷。
圣人庄的门一直是紧闭着的,门口巨石屹立,左刻“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右刻“虽千万人吾往矣”,鲜红的大字就像个笑话,嘲讽着地上之人的天真。
佩玉一生只求过这么一次人。
她像条狗一样伏在地上,苦苦哀求、乞怜摇尾,放弃所有的尊严。
她甚至在想,只要圣人庄肯出手这一次,让她做什么都好,什么都好,她愿意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牛棚,愿意再过上与狗争食的日子,愿意从此颠沛流离,受尽所有灾苦。
只要孤山能无事,只要师尊能无事。
可那些高高在上的圣人怎会怜悯地上一只蝼蚁?
她绝望的哭泣声湮没在漫天雨声中,连同她的希望、天真、对这世界仅有的憧憬,一起埋葬。
霁月默默走出,为她撑起一把伞。
翌日骤雨方停,乌云消散,佩玉面色惨白,双目无神,摇摇欲坠地站起,撑着艳刀往孤山方向走去。
霁月拉住她,喊:“佩玉……”
她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毫无生气的少女甩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滚。”
……
佩玉不曾恨过霁月与圣人庄。
有为剑是东海镇门之宝,天赐神器。她没有资格要求人家以神器破碎的代价,与天相抗衡。
她当年会埋怨——
你们不是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吗?
你们不是说虽千万人吾往矣吗?
你们不是自诩至善至贤的圣人吗?
为什么要束手旁观、见死不救呢?
可后来,她也慢慢想通,以言辞强迫别人伸出援手,其实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
也许很久之前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太绝望了。绝望到明知一定会输,也固执地拿所有来赌。
佩玉想,她还欠霁月一个道歉。
当她从万魔窟爬出时,圣人庄和墨门都已覆灭,霁月身死,当年那些天纵奇才俱成白骨。
天下道门,尽归天道宗。
那声道歉,终再无机会说出口。
喉间有些痒,佩玉捂唇轻轻咳嗽几声,也许是失血过多,加上此身太过孱弱,她觉得有些头昏眼花,倚着墙才堪堪站好。
过了一会,晕眩之感减去一点后,她擦干面上雨水,慢慢走下楼梯。
要去吃饭,不然身子会受不住。
很久之前,她就学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依靠别人。
她好像注定孤苦。
得到幸福马上就会失去,看见一束光紧接着便会堕入更无望的深渊。
在孤山覆灭的漫长岁月里,她一直是独自行走在人世间。
没敢再靠近任何人。
受再重的伤,也没落过一滴泪,喊过一声痛。
因为没人会在乎她,没人会心疼她,故友已亡,师尊不再,流再多的泪,呼再多的痛,给谁看呢?
深仇已报,活着无望,故人未救,死去不甘。
于是日复一日,麻木而绝望地活在世上,再怎么伤心难过,食不下咽,也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直至终于找到解除天罚之法。
佩玉手搀着木栏杆,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她耳边嗡鸣不停,眼前有些昏花,用力睁大眼睛,才勉强看得清楼梯旁站着个人。
那人笑着开口——
“徒弟,饿了吧,我给你煮了碗牛肉面,正想给你送过去呢。”
第17章 我还卿以酒(2)
“师尊……”佩玉眸中含泪,无声唤道。
她想到一事,猛地醒过神来——牛、牛肉面?
“小仙长,饿了吧,我让小二准备了碗牛肉面,正想给你端上去呢。”楚小棠方说完,就见小孩眸中水雾迷蒙,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仙长?”
佩玉喃喃:“师尊,你杀了老子吗……算了,师尊开心的话,杀便杀了吧,师尊开心就好,我会将它好好超度的。”
楚小棠张大嘴,“啊?”
小孩面色惨白,唯有双颊泛上一丝绯色,楚小棠心道不妙,快步走过去,将手放在她额上,“啊,小仙长,你发热啦!”
也难怪这么胡言乱语。
佩玉这才看清这隐约的人形不是她师尊,面色登时就冷下来,喝道:“放下手!”
楚小棠吓得一哆嗦,忙把手放下,赔笑道:“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慢着!”
佩玉冷冷看着她,“我的牛呢?”
楚小棠愣了下,“好好拴在后院呢。”
佩玉松口气,“不必请大夫,让人给它去喂几颗大白菜,喂饱为止。”
楚小棠想挣扎一下,但看了她一眼,还是不敢反抗,默默点头。
“慢着!”
“小仙长?”
佩玉冷着脸问:“牛肉面呢?”
楚小棠嘴唇往上翘,差点就笑出来。看起来凶神恶煞,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呀。
她强忍住笑,指着桌面,道:“在那儿呢?”
佩玉有些看不清,眼前模模糊糊的。她摸索着走到桌边,拿起筷子,默不作声地吃起面来。
这家的牛肉面果然很出色。
牛肉切得豪爽,连筋带肉一大块,红红的面汤上有几点翠绿葱花,还浮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看得人不禁食指大动。
吃完面后,她身上出了层薄汗,肚子里火辣辣的,人登时精神不少,视野也清晰许多。
霁月早已暗暗观察独自吃面的女孩,见她放下筷后,走上前先长身一拜,而后问道:“在下圣人庄霁月,斗胆请问前辈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