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糖的滋味(31)
在一段不透明的暧昧关系里,总有一方以为有些东西是默认的,会不自觉做一些较为亲密的举动,就像今晚吃米粉,就像喝同一瓶水,但往往不是,还有距离存在。
毕竟,谁都没承认过。
江怡闷声不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青许紧了紧手,将书覆在桌上。
夜深,正是睡觉的时候。
关掉台灯以后,宿舍里变得黑暗,她准备上床睡觉,刚一转身,江怡不知何时到的她身后。
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忽然抱住了她,然后凑了过来。
蛮横又强势。
江怡有些疯,不仅亲,还抓住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上。
像是不容她有一点退缩。
感受到手下的软,段青许一把推开了江怡。
……
烦躁像奔腾不息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翻滚,漫过心口,一点点将人吞卷进去。
段青许很久才入睡。
她睡得不□□稳,还做了一个从未有过的梦。
“你躲什么?”
江怡勾住她的肩,问道。
她没说话,亦没任何退却的举动。
梦境模糊不清,且不受控制,江怡包容了她,催促着。
再到后面,江怡在骂她,却不是真骂,而是断断续续的,听起来难受又压抑。
梦里,有一滩轻微荡动的水在面前,她探入其中,轻轻搅弄,激起起伏的波纹,经久不息。那水跟活了似的,包住了她的手,流着绕着,最终再忽地一下散开,顺着细长分明的手指滴落。
怪异非常。
清晨天还没亮,却乌云密布,随着一声响亮的惊雷,急促的雨哗啦啦打下。
段青许被这一声雷惊醒,醒来时,后背都被汗濡湿了。
斜对面,江怡裹紧被子睡得死沉,丝毫不受雷声的影响。
她动了动,后知后觉到腿间的黏湿。
以前没有过的东西,终于迟迟到来,虽然是梦,可那种感受却融进了骨血里,深刻,又清晰无比。
a城的气温在这一场雨中下降,天气从凉爽向寒冷进发,短短两天之内,温度由二十几度骤降到十几度,且还在下降当中。
重阳是周三,周二晚上,郑云到学校接江怡。
今儿陈于秋心血来潮,在家里请客,不过只请了隔壁段家三人。
路上堵车,到家的时候天都黑尽了,江怡一进门,就看见段东成拄着拐杖站在客厅里。
第33章 记仇
他的腿已然好了许多,可以不用坐轮椅,没有拐杖也能走上一段,不过走不了太远。他穿的灰色家居服,看起来高大而沉闷,一脸不苟言笑,透着一股子威严。
段青许就站在他左边。父女俩正在谈话,察觉到门口有人,双双看来。
因着周六晚上的事,江怡心里分外在意,那天之后没再怎么理过这人。她知道今天下午齐叔肯定会来接段青许,特意在图书馆呆了半下午避开,等着郑云来接自己,不愿意和段青许坐一车。
段青许那一推,一下子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江怡脸皮再厚,还是知趣的,怎么会感受不到那时对方有多抗拒。
以前的种种纵容,给了她错觉,以为段青许是接受的,结果不是,也不是没被拒绝过,但这次尤为难受,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就是难受。她只背了一个书包回家,进门后,径直朝楼上房间走,刻意忽略到那边的视线。
重阳节不放假,江宁没回来,家里就夫妻两个。
“这都要吃饭了,还谈什么工作啊,东成你也是,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陈于秋从厨房里端菜出来,说道,见到正在上楼的江怡,喊了声,“上楼做什么,该吃饭了。”
江怡头也不回,说:“放了东西就下来。”
郑云后进门,刚刚停好车,看见段家父女忙招呼,环视一周,问:“齐叔呢?”
“在厨房帮忙呢。”陈于秋回道,放下菜碗,“让他歇一歇,非得进去,直接把阿姨的活儿干了。”
郑云笑了笑。
齐叔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等所有人到齐就开饭。
饭桌上的江怡尤其沉默,偶尔郑云他们问两句,她才答一句,不过情绪没表现在脸上,该吃吃该喝喝,行为如常,故而其他人都没发现她不对劲儿。
“最近在学校怎么样?”陈于秋问,顺带体贴地给郑云夹菜。
江怡敷衍地点点头,回道:“挺好的,跟以前一样。”
“青许说你要参加运动会,报了三千米比赛。”
她愣了愣,抬抬眼,“嗯。”
齐叔惊奇,问:“这么长,跑得下来吗?”
“跑得下来。”
齐叔笑着夸了两句厉害。
两家人坐一桌吃,聊来聊去都是些家常话,段青许闷墩子,段东成鲜少开口。
倒是齐叔乐呵得很,话讲不完,总能找到聊的,陈于秋敬了他两杯白酒。白酒是江怡姥姥家自个儿酿的,味道香醇,齐叔喝眯了眼,贪嘴多喝了几杯,结果饭还没吃两口,人就醉醺醺的了。
吃完饭,段青许扶他回去。
郑云本想叫江怡出去送送,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江怡进了厨房,她只得让陈于秋去。
一个醉一个残,不送送都不行。
齐叔喝醉了就话多,嘴里叨叨个不停。回到自己家,陈于秋感慨:“老段真的不容易,这么大个家一个人撑着,等过两年青许毕业,他也能轻松些了。”
郑云正在洗水果,听见这话,好奇道:“他怎么不再找一个?”
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江怡一滞,这是她第一回 听见段家的事。
陈于秋摇摇头,说:“性子倔,不肯,老爷子说了好多回了,以前还打过,可就是不听,这么多年了坚持一个人把青许拉扯大。早几年伯母他们还闹过,当时带了个女人来,想牵牵线,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差点没把老爷子气出病来。”
老爷子,伯母,段青许的爷爷奶奶。
“确实怪不容易。”郑云认同说,将洗好的水果装盘,准备端到客厅去。
陈于秋说:“他忘不了曼青。”
江怡疑惑,犹豫地张了张嘴,问道:“谁是曼青?”
陈于秋到另一边沙发坐下,“青许的妈妈。”
她们都没见过的人。江怡一怔,纠结地道:“她……”
说了一个字,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走了。”陈于秋接下她的疑问,直接说,“白血病,移植骨髓后出现排异反应,没救回来。”
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郑云早就知道,只不过两个大人没跟姐弟俩讲过,其他人如杜源秦宇更不会提这些,所以江怡全然不知。她早先还疑惑过怎么从来没见过段青许的妈妈,以为是离婚了或者常年在外做生意,没想到却是这样。
“她查出病的那年,青许刚刚读中学,那时候国内医疗条件落后,老段干脆带着她们搬到国外去了。曼青走后,老段本来打算在那边定居,后来还是老爷子赶过去把人带了回来,那段日子艰难得很,家里出了事,公司也出事,险些撑不下去。”
郑云叹口气:“可怜见的,真是……”
陈于秋削了个苹果切开递给她一半,“这都过去了,老段现在就盼着青许能撑起家里的担子。”
“我看那姑娘可以,是个能干事的。”
“段家就这么一个独苗,不行也得行。”陈于秋说,将另一半苹果拿给江怡,忽然笑了笑,“我陈家单我这儿就有两个,我比老段好,以后一点不愁。”
郑云被他这话暖到,跟着笑笑。
“就你能说。”
江怡咬了口苹果,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
段家,书房。
段东成面无表情坐在桌后,一页一页地翻着文件,翻完,将文件合上,严肃沉声道:“给我倒杯茶。”
段青许照做。
茶倒了,段东成却不喝。
“齐叔怎么样了?”他问。
段青许说:“已经睡了。”
老人家喝多了闹腾,有时候总说些有的没的。
段东成冷淡淡嗯声,隔了一会儿,说:“最近在帮周家那小子?”
虽是疑问,但语气十分肯定,不像是问话,倒像在陈述事实。
知道瞒不过他,段青许如实道:“只是一个小忙。”
段东成站起来,拄着拐杖走到她面前,目光威严,“周启良昨天过来找了我。”
周启良,就是周父。
段青许一顿,没说话。
“周家迟早得那小子来继承,你帮他做这些有什么用。”他走到左边第一个书架,抽出一份合同,“什么时候开始的?”
段青许面上没什么变化,淡然道:“三月份末。”
拐杖猛地一杵地,段东成直接将合同甩到桌子上,冷声道:“帮他稀释周家旗下公司的股权,这是小忙?”
房间里的气氛凝固,僵持着。
站久了腿痛,段东成到座位上坐下,许久不言。
“没有第二次。”他说,“做好你该做的事,周家用不着你插手。”
段青许垂眼看了看那份合同,“知道。”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我再教你。”段东成一语双关。
段青许没听出这话的潜在含义。
段东成继续说:“星期六去周家吃饭,上门赔个罪。”
她一愣,薄唇紧抿,半晌,回道:“星期六学校有事。”
“什么事?”
“班上要聚会。”这是实话,没撒谎,不过只是学期聚餐而已,不重要。
段东成眉头一拧,不容置疑道:“那就推掉。”
段青许什么都没说,一会儿,才回:“好。”
父女俩之间能谈的话少之又少,缺了份温情,段东成一向严格,从小就拿她当继承人培养,家里少了妻子和母亲的角色,凡事没有人在中间调和,注定存在残缺。
林曼青和二老还在的时候,段家不至于这样,那时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很幸福。段东成这人天生冷性子,偏执顽固,林曼青走了以后,他消沉过一阵,后来念着家里两个老人,勉勉强强重新站起来,只是前几年老爷子两个也走了,以前热热闹闹的家愈发空落,只剩他和段青许,还有齐叔。
他身上的担子重,段青许亦是。
江怡坐在窗前,见斜对面房间的灯终于亮起,顺手把自己屋里的灯关掉。她坐在窗台上,偷偷看着那边,但没瞧见段青许的身影。
往常这个时候,段青许一般都坐在窗后看书看文件啥的,今天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