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比谁霸道(3)

　　那个年代的人都不容易，谁家也不必谁家富裕。一步走错，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一蹉跎，就是一辈子过去了。
　　从翁家回来，翁可音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铁盒子。那是一个老式的饼干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老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张是翁爸爸和翁妈妈的结婚照。她拿出来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中的两个人都很年轻，翁爸爸一身西装，翁妈妈穿着长裙，两人的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
　　翁爸爸说那个时候还办法照彩照，这是黑白照后来上色的。确实，除了这一张是彩色的之外，其他的照片都是黑白的。
　　翁可音从盒子里又拿出一张老照片。照片里是两个小女孩。一个高一点的女孩扎着一个马尾辫，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小裙子，笑得可爱又好看。矮一点的女孩梳着一个冲天辫，穿着背心短裤，一脸严肃，仿佛在生气。
　　这是她们俩在大坝边上照的。那一年方尔乔五岁，翁可音四岁。翁可音从小照相就不笑，她小时候所有的照片都是这个模样，仿佛永远在生气一样。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结婚照里的翁家父母不会想到紧紧七年之后，两人就是死别。照片里的方尔乔和翁可音也不会想到，三年之后，两人就是生离。
　　人们总是对未来抱有某种憧憬，可是谁又知道命运在未来安排了什么。如果知道了后面的种种，她情愿时间永远定格在照片里的那一刻，不要再移动。
　　有风从阳台吹进了房间。翁可音起身去关上阳台的窗子。天已经黑透，外面万家灯火。不知从哪里传来孩子的笑声，大人的说话声，想来应该是一个幸福的家庭。
　　她重新回到房间里，将饼干盒子里的照片全都倒出来，一张张细细地看着。她已经有很久没有看这些老照片了，仿佛这些照片会带给她太多过去的记忆。而那时的记忆，是需要勇气去回想的。
　　方尔乔出差两天，再回到F市的时候，刚好是周五。她让秘书邱林月把自己的行李送回家，她则开着车去了实验二校。
　　时间刚刚走过下午四点半。实验二校的门口出现了一群老师，各自打着招呼纷纷离去。方尔乔的车还是停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停车位上。然而等人群散尽，她也没看到翁可音的身影。
　　难道是有事先走了？还是压根就没来上班？她狐疑着，摸出手机刚想打个电话问问，就看见校门口翁可音领着个小女孩出来了。
　　小女孩穿着校服，蹦蹦跳跳地拉着翁可音的手，那样子亲昵得俨然就是母女俩。
　　翁可音显然没看到她，领着小女孩出来后也不走远，就站在校门口看着校门里面，似乎在等人。小女孩双手抱住她的腰，她就势把小女孩抱起来，再放下，再抱起来，再放下，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方尔乔用手指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大一小玩闹，这画面，真是……太和谐了。
　　这时校门里面脚步匆匆地又走出一个女人。和年级差不多，一边走一边提着个书包，出来就把书包挂在小女孩身上。
　　三人一齐朝方尔乔这边走来，显然是要去车站坐车。小女孩依旧拉着翁可音的手，全然不管另一个女人。
　　方尔乔看人走近，按了一下喇叭。三人一齐转头。方尔乔看着好笑，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可音，上车。”她探出头说。
　　翁可音朝着另一个女人一摊手，“没办法，我有约了。”
　　那个女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车里的方尔乔，一脸八卦。
　　小女孩也看了眼车里的人，挥手和翁可音再见，这时才拉上女人的手，跟着走了。
　　翁可音上车，“你怎么来了？”
　　“周末了，请你吃饭放松放松。”方尔乔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那女孩是谁啊？跟你那么亲？”
　　“我同学的女儿，也在我们学校读书，今年上三年级。”
　　方尔乔好奇，“那个人就是你同学？”
　　“对啊。”翁可音把自己的双肩包摘下来抱在怀里。“她俩看着不像？”
　　“可不怎么像。而且她女儿看着跟她还没跟你亲呢。”方尔乔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三人走出去，别人一准儿觉得翁可音和女孩是母女俩。
　　翁可音低头笑出声。“那是因为有我在。没有我的时候人家母女俩亲着呢。”
　　“你对人家孩子真好。”方尔乔的声音里透着古怪。
　　“自己没有孩子，还不得对别人孩子好点？不然我的母爱何处发泄？”翁可音说得理所当然。
　　方尔乔手滑了一下，车子一下子偏离了正常车道，还在她及时开了回来。“你才多大？就母爱了。”
　　“我同学和我同岁，看人家孩子都上三年级了，你说我多大了。”翁可音笑眯眯，“开好车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鱼陌羽、聋子听哑巴说瞎子看到鬼了投的地雷，感谢妮妮投的手榴弹，爱你们~~~

　　☆、第3章

　　车子停在一家叫做“云汇大虾”的餐厅门口，两人进来餐厅里面已经座无虚席。方尔乔报了名字，服务员引着她们来到205包厢。
　　“我们就两个人你还订个包厢，多浪费啊！”
　　方尔乔觉得和翁可音见面次数越多，那个记忆中的翁可音就逐渐清晰。
　　“这里安静，方便我们说话。”
　　“你想说什么？”翁可音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薄薄的眼皮微抬，这个动作别人做起来多少有些萌，可她做起来竟然有些慵懒的感觉。
　　“呃……”方尔乔有些语塞。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推到翁可音面前，“这次出差带给你的礼物。”
　　翁可音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礼物啊？”话虽这样说，她还是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对珍珠耳环。小巧的珍珠在灯光下闪着润泽的光晕。虽然做工精美，但是因为珍珠并不算大，其实并不昂贵。
　　第一次送礼，方尔乔没敢送太贵重的东西，她怕翁可音不收。
　　“看着就特别配你。你的耳垂薄，戴这个正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方尔乔就注意到翁可音的耳朵上只有耳洞，却什么都没戴。
　　“其实呢，学校是不许带这种东西的。最多带个耳钉还可以。不过还是谢谢你，我很喜欢。”翁可音拿起来就要戴上。
　　“我来吧。”方尔乔起身，拿起耳环，将翁可音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她小巧的耳朵。方尔乔的手划过翁可音的耳朵，觉得那触感特别柔软。方尔乔的动作很轻柔，熟练地帮她戴上耳环。
　　“谢谢。”
　　“你从前可是不会和我说谢谢的。”重新落座的方尔乔抱怨着。
　　翁可音愣了一下，这种事她都忘记了。思考了一下，她才说：“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再说，我们俩那时候整天玩在一起，什么都说谢谢会不会太奇怪一点？”
　　“所以现在是因为我们分开太久了吗？”方尔乔的话里面带着一点受伤的情绪。
　　翁可音抬眼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对望着，直到翁可音先别开目光。“二十五年了，确实够久的。尔乔，我很高兴我们能够重逢。很多记忆我以为自己都忘了，却原来只是埋得深了。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迁就我。可是……我们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都变了。就比如说你送我东西，我会说谢谢，这是很自然的反应。你不用多心，你依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服务员进来上菜，是一盆炒好的大虾。两人带上手套开始剥壳。
　　“你从前都不会对我解释这些的。”方尔乔的声音更幽怨了。
　　翁可音有点想扶额。“那是因为我们彼此了解，没有秘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我们……”
　　“我们也可以彼此了解啊，只要有时间。”方尔乔将剥了壳的虾夹到翁可音的盘子里。“我不想听这些解释。”这话方尔乔平时在公司对下属说惯了，说出来就带了一些威严和不耐。
　　翁可音挑眉，看着对面的人。
　　方尔乔瞬间怂了。“我……我不是故意的。这话我平时说习惯了。”
　　翁可音一时间搞不清方尔乔到底什么毛病。两个玩伴久别重逢想一起找回过去的回忆她可以理解。但是用不着整天又是吃饭又是送礼的吧？
　　“你不是开了家公司，照理说应该很忙吗？”
　　“是啊。”方尔乔点头，手里的动作不停，一只虾一只虾剥好壳夹到翁可音的盘子里。两人光顾着说话，此时翁可音的盘子里已经堆起了小山。
　　“所以……你不用这么迁就我。工作重要。”翁可音说完低头努力吃着虾。
　　方尔乔剥壳的手停下了。翁可音发现对面没有动作了，她慢慢抬头。一双不算大却如点墨一般的眸子带着一些不解，一些无辜地望向方尔乔。
　　方尔乔的手一抖。二十五年过去，两人连样貌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是翁可音的眼睛，是方尔乔永远不会错认的。就是这种有些不解，又有些无辜的眼神，让儿时的自己每每都心甘情愿地迁就她，纵容她。
　　“你不想看到我吗？”
　　翁可音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地撑着下巴。“尔乔，我只是不想打扰你的生活。这么多年了，你的生活里并没有我。如今我出现了，我们还是朋友，偶尔聚一下挺好的。但是你不用费心地送我礼物，或者带我来吃饭。”
　　方尔乔点点头，低头掩住眼底的伤。她的可音小时候不是这样的。翁可音小时候特别喜欢粘着她，那年方尔乔到了上学的年纪，翁可音却还差一年。每天方尔乔去上学的时候，翁可音就守在院子门口。每天方尔乔放学回来，一进院子第一眼就能看到翁可音。那时候两人以为这样每天分别的日子只需要熬过一年就好了。没想到第二年就等到了翁妈妈的去世。两人终究还是做不成同学。
　　“有件事我想问你。”
　　翁可音耸耸肩，“你问吧。”
　　“为什么不结婚呢？你这么喜欢小孩子。”方尔乔开始以为翁可音和自己一样，对婚姻不感兴趣。可是看到翁可音对于同学的孩子都那么喜欢，怎么可能不想结婚呢？
　　翁可音笑了。小小的菱唇微抿，弯出了猫弧，看得人就像上去撸毛。
　　“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呢？”她没有等方尔乔的答案，继续说：“其实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原因，没有合适的。”翁可音端起果汁喝了一口。
　　“怎么可能？你这么可爱。”方尔乔觉得不可思议。
　　“咳咳！”翁可音这口果汁差点喷出来。为了不失礼，她强行咽下去，结果就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