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神像怎么破(91)
主殿由数代以前的一位索兰王下令修建, 他的王后来自南部,因为远离故乡而终日郁郁寡欢, 难以入眠。
为了让王后安心入睡, 那位王就在王城和几处行宫中建造起南部风格的宫殿,这座寝殿就是其中之一, 保留到今天依然洁白如新。
宫殿整体面积不大,只有两个房间,在外面看不出什么,走进室内才会发现,墙上开了一道垂着层层叠叠碎水晶帘子的小门, 让主室与侧间互相连通。
洛荼斯就住在侧间。
侧间只是区别于主室的说法,住在这里的历来都是王室后妃或年幼的王嗣,上次艾琉伊尔随父母出巡时就住在这里。
屋内有个小型浴池, 早已被体贴的女侍放好了热水,蒸腾着袅袅白雾。
水面上浮着经过晒干保存的深绯花瓣,浸泡在水里没多久, 就恢复了莹润饱满的新鲜模样, 散发出蔷薇特有的香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伊禄河女神其实不用泡澡,她本身就是洁净与清澈的代名词。
不过洛荼斯还是保留了洗浴的习惯, 在池子里闭目养神,等窗外天色渐黑, 才起身披好浴袍。
一转头, 就见水晶帘后影影绰绰立着王女的人影, 就是轮廓有些奇怪,像是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洛荼斯,我可以过来吗?”
艾琉伊尔象征性地抬手敲了敲帘子。
晶珠相撞,短暂地荡开一小片空白,露出帘后王女光裸圆润的肩头。
洛荼斯转开视线,以为是艾琉又不想擦头发,便点了点头:“好。”
水晶帘随即被拨到一旁,出乎意料,艾琉伊尔抱着一只枕头,一头黑发被擦得半干,发梢也没在滴水,看起来并不需要帮忙。
“主室太空了,不想在那里睡。”王女将目光移向侧间那张铺着松软棉褥的大床,意图非常明显。
洛荼斯:“主室和侧间的摆设差不多。”空?
王女:“好吧,我坦白。其实我只是想和您聊天。”
这个理由似乎没什么不对,洛荼斯点了下头,王女就抱着她的枕头入住侧间。
“我或许见过那位女侍长,十一年前,她应该在这里。”
摇曳的烛灯旁,艾琉伊尔靠着床头,若有所思地回忆。
王女记忆力再出众,也不可能将很多年前见过的每个人都记住,能记得老城主是因为印象深刻,她记不住一名守在行宫的女侍。
但是……
“据女侍长所说,老城主离去之前曾与她见过面,还笃定我会来到这里。”艾琉伊尔的指节有节奏地点着床柱,“看来明天要找个机会与她详谈。”
洛荼斯翻过一页书:“现任城主已经派人来盯着了。”
“隐匿能力太差,不足为虑。”
发现前来盯梢者的不仅有王女和神灵,女侍长也有所察觉,她看起来有话想对艾琉伊尔说,最终却保持了沉默,大概就是在顾忌暗中的眼睛。
房间一角,炉火持续散发出金红的光焰。
洛荼斯的视线落在书页上,艾琉伊尔也不再说话,探过头来和她一起看。
一时间,只能听到炉火燃烧的声响,室外雪花依旧飞旋,寒冷无法入侵房屋,室内温暖如春。
艾琉伊尔下意识放缓呼吸。
离得近时,她就嗅到了洛荼斯身上的气息,不再只有雪荼与水汽,还有蔷薇一样带着甜味的馥郁。
她本能地不喜欢在神灵身上闻到其他气味,但这种蔷薇花香又和她以前常用的香膏有些相似,让王女不由得浮想联翩。
尽管如此,闻久了还是有点不舒服……艾琉伊尔幽幽望了眼浴池的方向,决定明天就把干花都藏起来。
洛荼斯垂眸良久,终于还是将书卷合上,放到一旁。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略感心神不宁。
要说是神灵特有的感应,也不像,仿佛一种并不急迫的提醒。
就在这时,艾琉伊尔吹灭了烛灯,钻进被窝。
她看着炉火跃动的光映在洛荼斯侧脸,说:“我有点困……晚安,洛荼斯。”
洛荼斯温声道了晚安。
艾琉伊尔只随身带了枕头,把被子丢在主室,这就意味着她们此时共用一条棉被,行宫里准备的被褥都很宽敞,别说两人,三人一起盖也绰绰有余。
然而体现在感官里的却不是那么回事,哪怕还隔着一小段距离,身边温热的存在也很鲜明。
神灵的睡眠与人类不同,不会有失眠,只要想就能瞬间陷入沉睡,洛荼斯却放任自己看着天花板,没有一点要入睡的意思。
在她身侧,王女的呼吸逐渐平缓。
洛荼斯以为艾琉伊尔会像之前那样贴近,像只本能寻求依偎的猫,但是没有。
她悄然抬眸看去,王女睡得规规矩矩,双手自然放松地摆在两侧,丝毫不见曾经依赖的姿态。
洛荼斯的期望达成了,分开住之后王女不再表现出缺乏安全感的举动,她已经很习惯独自入睡。
不习惯的变成了洛荼斯。
河流女神发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无声叹息,短暂思索之后,她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拎起自己的枕头,轻手轻脚地走向主室。
洛荼斯的背影消失在水晶帘后。
艾琉伊尔没有睁眼,只是嘴唇轻抿,撇下一个微小的弧度。
她悄无声息往身旁的位置挪了挪,过了一会儿,嘴角又勾了起来。
——————
现任城主手腕并不高明,派来的探子也很好应付,次日,艾琉伊尔轻易避开他的耳目,找了个时间与女侍长单独会面。
女侍长的名字叫库尔妲。
她坦言道:“城主大人早就知道您会回来,所以在这里存放了一样东西,嘱咐我一定要亲自交到殿下手上。”
艾琉伊尔直视她的眼睛:“很感谢你等待到此时,但我想知道,为什么老城主如此信任你?”
重要的、必须交给先王之女的物件,不留给触手可及的亲侍,反而要拜托行宫的女侍长,这可是大大增加暴露风险的做法。
“城主大人不一定十分信任我,可那个时候,大人身边实在没有可信的人了。”库尔妲露出苦笑。
“请殿下放心,哪怕付出生命和信仰,我也绝不可能背弃您,如果不是先王和城主大人一同游历时救下我、将我安置在这里,现在我早就死无全尸了。”
承救命之恩,却无从报答,只能在信仰的神祇面前发誓忠诚,然而当两位有恩于她的人先后离去,她所能效忠的只有艾琉伊尔。
——承载着陛下与城主生前期望的王女。
艾琉伊尔颔首,表示不再有疑问。
“当年,城主大人病逝之后,”女侍长继续道,在“病逝”这个词组上加重了读音,眼里闪过恨意,“曾有卫兵前来搜查我的房间,不过,收到东西的当晚我就把它藏了起来,他们什么也没找到。”
王女敛眉,流露出询问的神色。
女侍长看向窗外。
庭院中最高的那棵树,早已落下了全部叶子,只有一树光秃秃的枝干。
当天下午,树下被挖开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深坑,一个曾经被泥土重重掩埋的木箱重见天日。
“城主大人说,他将自己的毕生所学留给您,尽管不能亲自教授,但他相信,现在的您已经拥有了足以真正理解它们的阅历。”
“——很多事情,不经历就永远也不会懂。”
老者的话语言犹在耳。
艾琉伊尔独自将木箱搬回房间,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垒著书卷,防止虫蛀的木质气味非常浓郁。
随便拿起一卷翻开,每一页都写满了批注。
曾担任先王教导者的老城主,是索兰契亚公认的智者与贤臣,他所著的书籍,不论是否有在外流传的版本,全部都放在了这个木箱里。
“之前我想着,等见到了殿下,无论如何也要请您收下城主大人的东西,然后叫他一声老师。”
库尔妲说,忽然笑着耸了耸肩,赶在艾琉伊尔开口前补充道:“但是现在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殿下,我看到您已经有了一位老师,她是您承认的师长,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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